何況舟微漪派人去狙擊也渡,不管那些手下知不知情,師徒相鬥,擺在明面到底不怎麼好聽。
我問,「不渡?」
舟微漪很輕地「嗯」了一聲。
我有點頭暈,還弄不清狀況,「你讓人和他動手?」
舟微漪沒反駁,「他想見你。但這裡不是登仙宗,是舟家。既然阿慈不想見到他……」
舟微漪眨了一下眼,看上去甚至還有幾分活潑似的,「那兄長就絕不會再讓他來干擾阿慈。」
我:「。」
舟微漪:「很快。」
我雖然不知道舟微漪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手段要用,但不管是什麼手段,要面對的都是也渡這樣的修真界不敗神話,和他針鋒相對,未免太危險了。
而且我也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這對師徒一向為修真界關係融洽、師嚴徒敬的典範。平日舟微漪雖然不怎麼提起也渡,但我知曉,他還是很敬重這位師尊的。
但我如今聽舟微漪的話,雖然舟微漪態度很平靜,面色從容,但做法上……倒是和也渡反目成仇了一般,甚至派手下去截擊對方。
和我想像當中完全不同的陌生發展,讓我的掌心中都略微泛冷,心有些亂。
現在我的確後悔,為什麼要好端端將舟微漪牽扯進來了。
我雖然看不上也渡,但也不否認他對我以外,也算是名師,不至於讓舟微漪也受我牽連。
「——等一下。」
在舟微漪離開前,我微微仰頭道,「誰說我不願意見他?舟微漪,你是不是自作主張了一點。」
舟微漪略微怔了一下,他像是完全不介意我語句中極為挑釁的那一部分,只是追問前面一句,「阿慈還想要見他嗎?」
我微微避開了舟微漪的視線,面無表情地道,「你少管我。」
我想到先前的那個發現,自覺已明了舟微漪的心思。心情不知怎麼,驟然惡劣下來,帶著點我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惱火意味,「你都已經離開舟家了——也不是我兄長,就少擺兄長的姿態。」
以往我要是說出類似的話,只怕舟微漪早就擺出那種讓我也有些心虛愧疚的可憐表情了,仿佛他很輕易,就能被我傷害到那樣。
但這會,不知是不是我在失蹤過一陣後,舟微漪實在對我忍耐力又上漲了許多。他只略微思索了一陣,神色還是如常,「若阿慈不希望我做你的兄長……那便不做兄長。」
我:「。」
這話其中有何深意我感覺不到,但舟微漪順著我的話說下來,我反而更有幾分惱怒了。
說的如此輕巧,舟微漪果然是早就想要擺脫我,倒辛苦他還能裝得這麼滴水不漏,像個極為愛護手足的兄長。
我眼不見心不煩地微微偏開頭。相比起面對此時的舟微漪,我倒是沒那麼煩見到也渡了。
在舟微漪下令讓人退散之後。也渡並無阻礙,也很快來到了房門外,還十分故作禮貌地敲了敲門。
我:「……」
我:「……進。」
舟微漪那些屬下倒是也很有本事,能攔得住他這麼久。不過也不排除是唯我獨尊的也渡仙君,終於學會了什麼叫「收斂」,這點極小的可能——
不過在我看到也渡的一瞬間,我倒有些懷疑,他是真被壓制住了吧?
也渡現在看起來未免太過狼狽落魄,哪怕只是身外化身的形象,但是在一天之間,原本的銀髮看上去形容枯槁,更像是衰老而致的白髮。低垂著眼,也依稀能看見那雙銀眸中泛出的血絲。
我確信我應該沒昏睡個一年兩年的,也渡是怎麼在短短時間內,變成這幅德行的?
我驚疑不定地看向他,甚至猜測了一下也渡是不是順便在舟家渡了個劫,只是渡劫失敗了,境界回落,才變成這幅模樣。
也渡的確是渡了個劫。
他抬起眼,看著眼前的小公子。並不介意舟微漪就在一旁,也不在乎來稟告的那名屬下還沒徹底離開,面容很平靜,眼底卻見掀起的狂瀾,只盯著眼前的舟小公子看:「對不起。」
「對不起,舟多慈。」
我:「……」
我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
這會我沒因病情未愈,咳血咳得神智不怎麼清醒。甚至狀態極佳、靈氣充裕,以至於也渡的每一個字,我都聽的很清楚。
他好像在道歉。
不是那種言語不清的示弱——縱使如此對也渡而言也很難得了——而是徹底的、放下傲慢的,清晰的歉意。
強烈的和現實不符的荒謬感和古怪感同時升騰而起。如果不是也渡承認了,我真的會對眼前人的身份產生懷疑……他真的是也渡?
那個不可一世的也渡仙君?
他原來會說人話?
在我因此遲疑的時候,舟微漪和我的感想卻全然不同。他幾乎是一瞬間皺起了眉,看著也渡的神色有些冷,「你還做了些什麼?」
「也渡仙君這是何意?」我也同時詫異地道。
「如果是那天的事,」我想了想道,「我已經和你說的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