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是對於我自己太過信任,看不出有術法偽裝的痕跡。另一層也是因為從拜師以來便是如此,也當成了尋常之事,或許其他師尊教習弟子,也是這般模樣。
師尊又怎麼會騙我?
又怎麼會有人無聊到偽裝成另一個人,又不圖謀利益好處,只為了……教學我術法?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我的觀念當中,本便不存在有人會毫無緣由地為我提供便利之處。
哪裡知道真的有也渡這樣的神經病。
這樣毫不符合常理的、荒謬空懸的存在,讓我從未想到另一個方面——即便只是提出這樣一個猜測,都讓我自覺不堪。師尊從沒有在任何一處愧對於我,我怎麼能對於她妄加揣測。倒是有些懷疑師尊的身體裡存在著兩個人格,也沒荒謬到想成是兩個人。
但在也渡那並不算隱晦的暗示之下,先前不解之事,好像也跟著迎刃而解了。
那些在先前接觸的過程當中,隱隱察覺的微妙不自然,在此時都成為了最好的佐證。
其實是很好區分的。
哪怕是同一張臉,我閉上眼,也能從過往的那些事跡當中,輕易地篩選出了玉師尊,和……也渡。
原來這麼明顯啊。
我的臉色一時有些陰沉下來。自覺難看。
但在也渡的眼中,便見小徒弟面色蒼白如雪,睫羽顫動著,好像有些失魂落魄的茫然,心下先軟了一陣。
卻不能退。
在寂靜當中,也渡手中微動,隨著真元注入,一隻特殊紙人在手裡成型——和他那代形之法,似乎又有些不同,只是看得出來出自同源。
「……阿慈。」
似乎是遲疑的,也渡低聲喊了一聲。
我內心也跟著嗤笑了一下。
的確,出自同源,我為何偏偏沒看出來。
貼身收著的某個儲物囊,散發出一點溫潤的熱度來,我看也不看,用手指挾著,將一枚紙人從儲物囊中抽了出來。
——那是我第一次出山歷練,前往重海古城之時,我的「師尊」給我護身之物,我一直當做護身符,貼身收在身側。
而此時,我手指輕輕挾著這形態有幾分熟悉的小紙人,抬眼,看了也渡一眼。
「是你?」
好像還有些不甘心,我偏要追問最後這麼一句。
紙人是你?
當初將它給我的人,是你?
也正因為有這麼一層聯繫,也渡才能如此輕易地推斷到小徒弟所在之處。
也渡被那一眼看的心神俱散,小徒弟漂亮的一雙黑眸當中,似乎含著一層水光般。他失神了一瞬,才怔怔回答:「是我。」
也沒什麼好繼續追問的了。
我得到答覆,並沒有我想像當中的憤怒,只是略微暈眩了下。某種強烈的疲憊湧上來,仿佛氣力被抽乾,竟讓我有些無所謂追究,也沒什麼別的興致。
……又是這樣無力。
我追究下來,要數也渡做的對不起我的事,可數年來,悉心教導,我這一身內功心法和諸多術法,皆有他指教後的手筆和身影。
我要指責他什麼?欺騙?的確是欺騙,但這些年來的師恩情誼,似乎也可以抵消了。
哪怕是錯付的感情,也的確出自於真心,又怎麼能說收回就煙消雲散。
我只是不解,也渡為什麼要做出這麼荒謬奇怪的事,明明對他毫無利處,難道只為了看笑話,可以這般耐心,忍辱負重這麼多年?
如果這是個誅心的布局,那的確精妙,至少我在此刻,的確被打的丟盔棄甲,再狼狽不過了。
還有強烈不甘心,在心底更翻湧而起,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