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曾經喝過的酒似乎有些不同。
都說眾口難調,但這酒就如同我想像當中、最為甜美甘醇的酒液那樣,合口味的不可思議。
我的動作慢了下來,十分懶散地飲盡了杯中酒,清瘦的腕骨微微抖動,冰涼的杯壁挪開之時,目光當中都添上了幾分朦朧的軟意。
唇角處,似乎都能感受到那一點殘餘的、甜絲絲的香氣,讓我輕微舔了一下。
「好喝。」
我頓了頓,才遲鈍地望向師叔,彎了彎唇瓣誇獎:「……好酒!」
百花殺師叔似乎狼狽地嗆了一下,她放下了手,有些無奈地看向我,不知怎麼搖起頭來:「小徒弟,你這也太……」
百花殺想了想,最後誠摯地發出聲音:「讓你師父看好你!絕對絕對不能在外面喝酒,太危險了……」
玉峰主哈哈笑起來,一派歡樂。
倒是容初弦和宋星苒十分沉重地點了點頭。
「唔……」
這酒其實並不醉人,至少我覺得,自己如今還是很清醒的。
只是在那酒液淌入喉中時,那股靈氣也跟著暖洋洋地流淌至四肢百骸,奇異的舒適感讓人骨頭都變得懶散起來。
我身上「輕盈盈」的,只覺得自己像一隻大貓一般,很想擺一擺尾巴,蜷縮在某處,曬一會太陽似的……情緒跟著奇異地飄蕩起來,那種體驗實在前所未有。
不知不覺地,我又添上了第二杯酒。
卻是沒注意到身旁的兩人,一邊喝著酒,一邊直勾勾地望著我。那番視線實在再直白不過了,但因為如今的氛圍實在太好,留意讓危機感遲鈍起來,我並無分毫反應,只顧著慢吞吞地又咽酒。
第三杯……
三杯之後,如山巔輕雪一般的面容,跟著漂浮上一絲淡紅色。
我倒酒的手停了下來,忽然間身子坐直了些,手掌很規整地放在大腿上,坐姿乖得像是學堂里的小弟子一般。
師叔見我喜歡,又過來給我添酒,我搖了搖頭,聲音平穩地聽不出一分醉意:「不要了。」
「也好。」雖然有些可惜,百花殺還是爽朗應道,「小孩子別喝那麼多酒,吃點什麼墊胃吧——這玉凝魚已經燙熟了,味道極鮮,再多一會就要老了,來來!」
我乖乖挾了一塊師叔夾過來的玉凝魚,塞進嘴中,臉頰微微鼓動起來,意識有點模糊。
只知道我自從開筷開始,身旁的人似乎一直在與我布菜。
於是接下來我要做的,就是艱難地撈著鍋中之物,只是怎麼也撈不盡……
潔白牙齒咬著玉筷,聞著身旁傳來的酒香,我動作有些緩慢。
其實倒並不是我喝不下酒了,只是後知後覺地想起,那其實是師叔極為寶貴的佳釀——師尊先前說的話並不誇張,百花殺師叔藏著這好酒許多年,很寶貝,平日是捨不得的。
我安靜了一會,看著眼前朦朧的一道道身影,側了側頭忽然問道:「師叔……為什麼今天,將這兩壺酒都開了?」
許久未相聚,如今再見,當然是值得慶賀的好日子。
可我總覺得,這兩瓶酒如此為師叔的心血——總該放在什麼更加隆重的場合才對。
百花殺師叔似有幾分莫名:「心血來潮,高興就開了麼……」
但實際上我很清楚,我真正想問的問題,不是這個。
此時因為思緒被輕微麻痹,我僅剩的一點人情世故都被滌盪得乾淨。
問出來的話,都變得很橫衝直撞起來,一點不留情。
我望著她,那雙黑色的眼眸當中似蕩漾著霧氣般,又顯得無比清透天真:「可你好像不高興啊。」
「……一直很擔心的樣子。」
「為什麼,師叔?」
隨著我的話音落下,一直帶著笑容、顯得十分愉悅,大口掠奪著好友佳釀的師尊,神情也略微僵了一僵。
再也裝不下去了。
玉師尊嘆了口氣,幾乎是無可奈何地看著好友:「你說你,和我們裝什麼呢。」
「嘴巴都要慫拉到天邊了——一副要哭不哭還裝的冷艷高貴的模樣,百花殺,我又不是瞎子,真當看不出來啊。」她嘟囔著,飛快地冒出這一段話。
猛然被揭了個老底,百花殺的臉幾乎一下就紅了。有些傻眼,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到底在客人面前,她強作鎮定了一會兒,想作無事發生。
但在好友逼問性的審視,和小徒弟那清透的簡直像欺騙他的人都十惡不赦的目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