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實在是太過專注,他甚至沒注意到四周突然靜謐下來,空氣當中拂過一縷極淡的清香。
在他的鼻尖隨之聳動,身體先本能的反應過來什麼,向某處靠近的時候——耳邊便傳來極其悅耳的聲音了。
如崑山玉碎,雪落無聲。一下子耳垂微微發癢,像是被什麼奇異的熱度點燃了,紅了個透頂。
「……很不錯。」
我走至第一個醫治完成的修士旁邊,用頗苛刻的目光,打量過了如今煥然一新的傀儡。
其實依照我的標準看,眼前這樣的成果,還是略顯不足了些。
那名醫修在其中消耗的真元太大,有不少多餘的消耗,要是按照這個水平,恐怕每醫治一人就十分吃力,絕跟不上真正情勢上的變化要求。
但這畢竟是第一次麼,而且還是這麼多醫修當中,第一個成功的。自然還是鼓勵為主。我才這麼聽上去沒什麼花樣、近乎是敷衍地誇了一句。
倒沒注意到那名年輕的醫修,一時間臉紅得有多厲害。他低下頭,似乎不好意思地應了句什麼,有幾分羞怯內斂模樣。
我顯然是十分嚴格苛刻的「老師」。在那種類似安慰性質的表揚之後,便開始詳細指點他在治療過程當中的一些明顯失誤、改進方式,以及要注意下真元的消耗。
在毫不留情地指出後,連我也覺得太過生硬了一些,簡直像是特意來打壓的了,便又十分欲蓋彌彰地加了一句,「……道友極有天賦,我才難免挑剔苛刻了些。」
我這時才注意到,他似乎是有些生氣的模樣,臉都漲紅了——全身像是被熱汽燙過的模樣實在很難讓我忽略過去。
不過他還是保持了理智,飛快地瞥過我一點,聲音低得幾乎要聽不見了:「好、好的。舟小公子。」
只要能達成我的目的,我倒是不在意他對我的私下所想如何,總歸顏面上還過得去。隨意地點了點頭後,我抬步離開,轉向了如今進度第二的那名醫修,沒注意到在我離開之後——那名年輕醫修倒是收到了不少隱隱帶著嫉恨的目光。氛圍中頗帶著山雨欲來似的濃烈嚴峻的氣息。
但先前看來,很有幾分靦腆、甚至羞怯的青年卻分毫不怯,用目光環視一圈,仿佛鬥勝的英雄一般微笑著,又用兇狠護食的眼神一個個頂撞了過去,十分挑釁張揚。
這一下簡直刺激得其他人也跟著大為光火,不知不覺間,這一片領地當中的競爭氣息極為濃厚起來。
在這種隱性的壓力之下,幾乎所有人的進度都飛快進展著。
……
一日下來的成果超乎預料。
這其中或許也有幾分由帝流漿為核心煉製而成的「蘊靈丹」的功效。但真正說來,還是這些醫修的天分實在非凡、異常出挑,幾乎是一點撥就通。
我也想過,只要有了帝流漿,即便沒有我在旁指導,這些醫修也能很快發掘出對應解決的醫靈術來。
而我只是稍微,加快了一點進程。
在總結過今日的一日教學經驗之後,我略微靜思了一會——朱紅色的筆在隨意攤開的柔軟羊皮紙上畫了一個「叉」,又重新規划起了新的計劃。
或許可以提早讓他們,真正運用起醫靈術了。
*
今日對於醫廬當中正在養傷的修士而言,或許是一個比較特殊的日子。
這段時間隱隱約約透出來的風聲,讓他們在得知自己被混元魔氣感染之後、極為焦躁不安的心緒略放下來了一些。
雖然覺得將自己的性命,系在那位年輕的舟小公子身上實在有些不靠譜,但現在恐怕也沒有人比他們更真心實意的期盼對方,一定有所成果了。
而進程出乎意料的快,今天或許便是他們檢驗成果的日子了。
被召集的大多都是輕症的傷患,也知曉這一次的醫治帶有某種實驗的意味。他們被帶到了已經被清空的、安排上了諸多床鋪藥爐的靈場當中,看著身旁的藥童弟子忙碌來往。
修士們倒是也想的十分樂觀。
要知道這些醫修先前名聲遠揚,本就難得一見,在這樣的特殊時期,就更難接觸到了。
對於他們這種傷勢還不算嚴重的修士而言,根本就輪不到這種境界的醫修出手,而這次的機會,簡直就是天賜良機了。
——總之,總不會被治的更差對不對?
一想到這點,修士們報名得更是積極許多,很快便已經預料之內的滿額了。
忙碌交織的人群當中,我戴著醫修所用的面罩,穿著與旁人別無二致的醫修長袍,隱沒在人群當中——唯獨有些不夠融洽的,便是身旁的人,似乎總是忍不住偏過頭來看我。而我略微挑眉望過去的時候,他們便又猝不及防地收回了視線,莫名顯得心虛的模樣。
我並不清楚這些同修懷揣著何種心思,索性也不怎麼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