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秉正整理完東西往停車場走,他囑咐張鳴讓他哥坐他來時的商務車,比轎車寬敞舒服一些。
張鳴在車旁打電話,隱隱約約地看到商務車上有兩個人,方秉正直接拉開了車門,看著不該在這裡的方宏,聲音里壓著怒意:「大伯,這就是你的規矩嗎?」
方宏和方正談得並不融洽,惡狠狠看了一眼方正:「你別怪我下死手。」他和方正談裁員的事情沒有談攏,他知道方正肯定要大裁員,只是沒想方正連自己都要裁,美其名曰要讓他好好養老,他才五十歲,養什麼養?他用投靠方氏競爭對手為要挾,沒想到方正根本不怕,還奚落了他一番。
裝得溫順仁義,也就方秉正這個小子覺得方正是個清清白白的好人。
方秉正想說什麼,方正輕聲笑了一下,卻很自信:「那拭目以待。」他敢動方宏,必然是做好了一切準備。
方秉正想問在說什麼,方宏下了車,撂下一句話:「我看你能護你弟多久。」
方正聲音不大,但在方宏背後擲地有聲:「有多久就多久。」
方秉正怕方正氣壞了身體,剛想問他哥怎麼樣,方正突然遞給他一份文件:「簽了。」
方秉正接過筆,掃了一眼標題,發現是方正代理他行使董事長權利的協議,他想起他哥不想要股權,翻到了最後一頁:「哥,這個方法真不錯。」
他毫不猶豫地簽下了協議。
方秉正把簽好字的協議遞給方正,方正在一旁簽上自己的字,不放心地囑咐:「下次簽合約還是要看的。」他簽好,遞給了副駕駛的張鳴,對上了張鳴欲言又止的眼神,微微點了點頭。
方秉正伸手調整方正的座椅,真皮座椅發出輕微的機械聲響,緩緩向後傾斜。方正的呼吸有些沉重,方秉正摸了摸方正腰部的護腰,放輕聲音:「哥,勒得緊嗎?」他繼續說,「要不要解開?」
方正搖了搖頭,方秉正只好坐回去,吩咐司機道:「先把我哥送回醫院去。」
方秉正不知道方正來的路上坐車受了多少罪,車剛剛發動,方正的手按在胸前就沒有下來,方秉正在一旁想給他按摩胸口,摸著方正微涼的指尖,根本掰不開,指尖因為用力泛著白,顯得指甲因為缺氧的紫色更加不健康。
方正微低著頭,微閉著的眼睛勉強還能看到撐著保持清醒的瞳孔,要暈不暈的。車上了高速之後,速度快了些,方正頂在胸口的手鬆了一下,手順著胸口一點點滑落,滑到腿上後,掌心朝上,連掌心都沒什麼血色,泛著青白,手收攏著但到底還是顫抖。
方秉正慌忙找出硝酸甘油片,捏開哥哥的下頜將藥片塞進舌下。方正條件反射地含住藥片,乾裂的唇瓣擦過方秉正的指尖,溫度低得嚇人。
司機踩了剎車,其實很輕緩,但方正沒什麼力氣,不停地出著冷汗,向前倒去,喉嚨里溢出幾聲破碎的嗚咽,脖頸上繃起脆弱的青筋,又在安全帶的作用下靠住了座椅。方秉正看見方正的喉結痛苦地滾動了幾下,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胃裡翻攪。
方秉正突然想起早上的氧氣袋,抬頭問張鳴:「氧氣你拿過來了嗎?」
張鳴說在後排座,方秉正解開安全帶探身去拿,看到了後面的大箱子,他問張鳴:「行李箱是幹什麼的?」
張鳴沒說話,方秉正也不關心。他伸手扶著要向下滑落的方正,方正堅持一上午估計體力是到極限了,如果沒有安全帶,許是坐都坐不住,此時脖頸像是失去了支撐力,頭顱無力地向前垂落。
方秉正伸出手,撫上他哥的臉,掌心觸到一片濕冷的汗意,他托著他哥的頭:「哥,不舒服得緊嗎?」方正沒說話,伸手吸著氧,氧氣面罩扣上後,方正蜷縮的手指終於有了些許生氣。
方秉正聽見面罩里傳來斷斷續續的喘息,混著幾聲壓抑的低吟,這聲音像鈍刀般割著他的心臟。他給方正擦了擦鬢角的冷汗,剛剛抱著方正哭的時候就感受到他哥被冷汗打透了,讓張鳴去買熱可可也不知道買沒買,早知道就自己親自去買了。
方正吸氧之後沒那麼暈了,他自己按著氧氣面罩,方秉正擔憂地看著方正,方正的唇瓣在面罩里張開著,比剛剛的青灰色要好看了一些。
司機向右前方進入了輔道,方秉正收回目光,問道:「咱家不是在機場的反方向嗎?」他還抱怨過,出去拍戲太折騰,最後就是他哥給他在機場附近買了套小別墅,他什麼都沒管,只負責拎包入住。
不過,他哥在家的時候,他沒去過幾趟。
方正眨了眨眼,強撐著向後靠了靠,試圖讓眩暈的頭腦清醒一些,沒有回答方秉正的問題,垂眸看著有些發顫的手,思考待會兒有沒有可能下車送送方秉正。
方秉正忽然想到什麼,臉色一白:「哥…」他握著方正細瘦的手腕,卻不敢太用力,他強硬地和司機說,「我哥都暈成這樣了,我說了先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