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天子跺一跺腳,京城地面也要抖三抖,何況是打了兩個噴嚏。
御書房裡的宮女太監頓時忙亂起來,關窗的關窗,奉茶的奉茶,這邊兒御前太監呂堅正預備叫人宣太醫,一嗓子還沒喊出來,就被姬珩喝止住了。
「夠了,別什麼事兒都大驚小怪的。」
所有人都僵住了,書房內安靜得掉根針都聽得見。
伴君如伴虎,呂堅自打萬歲爺登極起就侍候左右,總結出這御前最難辦的差事,還得是御書房的活兒。
今上勤於政事,英明天縱,這本是好事,可聰明太過的人,往往看別人都是傻子。在這御書房裡,稍有不慎,便有掉腦袋的風險,所以眾人都是陪上十二萬分的小心伺候。
呂堅多年在御前行走,察言觀色的本領一流,見皇帝眉心緊攢,翻奏摺的動作越來越快,便知又是哪個大臣的奏章讓皇帝不如意了。
想了想,他清清嗓子道:「陛下,久坐傷神。這麼多奏摺,一時是看不完的,您也看了這許久了,不如去園子裡逛逛?權當醒醒神兒,也好歇歇眼睛。」
姬珩手下不停,蘸著硃砂,筆走游蛇,直至將一封奏摺批閱完全,這才抬起一雙銳利的眸子,隔著水晶鏡片,陰冷地射向呂堅。
「你的話越來越多了。」
「……」
一時忘了,這位爺自小就性子強勢,不喜受人轄制,更不喜歡別人教他做事,呂堅這是犯了御前伺候的大忌。
他險些就要嚇得當場跪下。
姬珩卻摘了眼鏡,隨手擱在桌上,向後靠在紫檀木椅上,閉上眼,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片刻後,他睜開眼。
「走罷。」
春回大地,萬物復甦,玉京今日的天兒很好,湛藍湛藍的,微風徐徐,吹在身上不冷也不熱。
姬珩穿著一身月白常服,腰上繫著枚羊脂玉佩,同呂堅一前一後地漫步在御道上。
不知是春來季節變換,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最近體內總有種擺脫不掉的煩躁感,看什麼都不順眼,悶在澄心堂便想罵人,出來走走,心情確實好了一些。
呂堅覷著眼兒打量他臉色,不失時機地提議:「陛下,既然都出來了,不如去哪位娘娘宮裡坐坐?距您上回進後宮,都有三四個月了。」
姬珩涼涼地掃來一眼:「又是收了哪宮主子的孝敬?」
「這……」呂堅訕笑,後背起了一層汗,「陛下誤會了,奴才哪有這膽子。」
姬珩也懶得拆穿他,背著手走在前面,滿是厭煩地說:「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張臉,一模一樣的性情,看也看膩了。」
相比起歷朝歷代的皇帝來,姬珩的後宮規模確實不算龐大,除了貴妃外,就是貴人、才人等幾位低階嬪妃。
呂堅心裡琢磨著,難怪皇上最近脾氣大呢,原來是給躁的。這不正是他這個御前首領太監表忠心的時刻嗎?
想到這兒,呂堅小碎步跑上前,積極地出著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