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一揚手,示意閣中其餘人跟他一起退下去。
走到門口時,忽聽身後傳來一句輕輕的話。
「……慢著。」
婉瑛坐在窗下,今日天色晴好,日光灑進窗紙,微塵在光線中上下浮動,也照亮了她臉上那絲命不由人的苦澀。
「放下罷,我吃。」
小太監大喜過望,連忙指揮眾人將膳碟兒從盒中拿出來,依次擺在小方几上。
只見一桌琳琅菜色,酒糟鵝掌,揚州乾絲,一道平橋豆腐羹,還有一碗小小的冰花銀耳燕窩。分量雖不多,卻布置得小巧精緻,看得出是御廚為了貼合婉瑛的口味,花了大工夫做的。
直到親眼看見婉瑛夾了幾根雞絲放進嘴裡,小太監才終於舒了口長氣。
興許是心情放鬆,他嘴上也沒了個把門兒,眉飛色舞地笑道:「哎,這就對了,姑娘只要吃了這一口,以後都不會不吃了。餓肚子的滋味多難受啊,奴才還記得小的時候,家鄉發大水,那人餓得都兩眼發紅了,連觀音土都吃。姑娘是個善心人,其實奴才們皮糙肉厚,爛命一條,打死就打死了,奴才主要是不忍見您餓壞了身子,皇上顧念著您呢,您一頓飯不吃,皇上急得都睡不著……」
他這廂正說得興起,不料「嗒」的一聲輕響,婉瑛擱下筷子,蹙眉看著他問:「你叫什麼?」
小太監心情激動,昂著脖子響亮地答:「奴才賤名小順子,就是順心如意的順。」
婉瑛道:「我看你不該叫小順子,應該叫小狗子,狗腿子的狗。」
小順子眼都不眨,面不改色道:「要不說貴人眼力佳呢,姑娘怎麼就知道我爹娘姓苟,承姑娘賜名,從今往後,奴才就叫小苟子了,也算不埋沒了祖宗家姓。」
「……」
婉瑛本不是能說別人壞話的性格,方才氣急之下,罵了小順子一句,心中正自悔失言,卻不想碰上個油鹽不進的主兒,一時之間有些無語。
小順子還在那兒念叨著改日要去爹娘墳前上炷香,保佑他飛黃騰達,以後他們老苟家也算是出了個能人。
也不知道他祖上是真姓苟還是假的,倒說得煞有介事。而且他人生得詼諧,說話的時候,眉毛鼻子眼一齊動,妙趣橫生,竟是個天生適合用來逗悶子的弄臣。
閣中宮女們被他逗得紛紛破顏,禁不住捂嘴笑出聲來。
笑這種事最怕有人帶,縱使婉瑛再怎麼不想笑,聽著這零星笑聲,又看著小順子那擠眉弄眼的醜臉,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慕姑娘笑了的事,當天就有人稟報到御前。
姬珩召見了小順子,問他是怎麼把人逗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