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看到一汪快乾涸的湖泊,即便裡面的水髒得照不出人影,慕昀也像渴死鬼投胎似的撲到水池邊,俯身迫不及待地牛飲起來。
這一路他吃了大虧,因為只有一匹馬,承載不了三個人,刺客便將他綁在馬鞍上拖著他跑,連糧食和清水也不分給他。
婉瑛的待遇比他稍微強一點,但也好不到哪裡去,她的嘴唇乾枯開裂,跪在池邊,用綁縛著的雙手在池面舀了一捧渾濁的黃水,剛要埋首去喝,慕昀就用力推了她一下。
「滾開,離我遠點。」
婉瑛跌坐在地,水灑掉了,她沒有繼續去接,而是輕聲說了句令他難以置信的話。
「要不要逃跑?」
「你,你說什麼?」
慕昀瞪大眼睛,因為怕吵醒不遠處閉目小憩的刺客,聲音壓得極低:「你瘋了?」
婉瑛幽幽嘆了口氣:「昀弟,我是為你好。」
她的目光轉向樹下的刺客。
「他會殺掉你。」
「你胡說!」慕昀竭力壓制住內心的慌張,「他……他才不會殺我,他還要留著我與朝廷談判……」
「既然要談判,為什麼要一直不停地跑?」
婉瑛淡淡道:「他要逃命,帶著人是累贅。」
慕昀瞪著她:「既然如此,你也難逃一死。」
婉瑛卻笑了,搖頭:「他不敢殺我,卻能殺你。」
這話是對的,慕昀也發現了,刺客似乎對她留有幾分仁慈,甚至讓她坐在馬背上,而不是像他一樣被馬拖著跑。這並非因為她是女人才憐香惜玉,而更像是一種恐懼,像在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他不再說話,驚疑不定地看向樹下閉目養神的人,他不知是在真睡還是假睡,莫非他真的要殺了自己?
「他睡著了,我們可以繞去他的身後,拿石頭砸暈他。」
婉瑛的聲音在他耳後響起,輕不可聞。
光是聽她描述,慕昀就怕得不行,回頭卻見她一副輕描淡寫的神情,頓時難以理解。
「你為什麼不怕?」
在他久遠的印象里,依稀記得這個姐姐是很膽小的,小的時候,她都不敢在人前抬頭說話。有一回,他故意抓了條蟲子嚇唬她,她嚇得都掉進池子裡去了。
婉瑛聞言一笑:「昀弟,當你連死都不怕時,自然也什麼都不怕了。」
她裹緊衣襟,大漠晝夜溫差大,夜間和清晨極為寒冷,被抓走時,她身上只穿了件單薄寢衣,現在被凍得嘴唇發青。
抬首望去,只見天際灰白,一輪紅日在地平線上升起,海東青不斷盤旋,片刻後,它飛越群山,逐漸化作看不清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