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餞的甜膩驅散了口中的苦澀藥味,婉瑛看著他,終於忍不住問:「我有身孕了麼?」
姬珩正要將藥碗放下,聞言手一頓,碗勺碰撞出清脆聲響。他若無其事地將碗放至床頭小方几上,點點頭。
「對,小九要當娘親了。」
果真是如此,一時間,婉瑛茫無頭緒,說不清是什麼心情,掌心貼著平坦的肚子,無法想像那里竟然孕育著一條小生命。
「害怕了?」
在臉上滑動的手指喚回了她的神思,皇帝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要溫和。
她茫然地搖搖頭,看著他喜怒難辨的面容,小心翼翼地問:「陛下不開心麼?」
姬珩微笑道:「怎麼會?朕很開心。」
可是在那雙深邃如平湖的眼眸中,婉瑛沒有看見任何笑意。
*
這個忽然到來的孩子,成了婉瑛的。
她從未想過會擁有自己的孩子,和蕭紹榮成婚二年,她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入宮六年,皇帝也從未對她要求過。這個孩子挑了一個最適當的時機到來,仿佛就像是上天特意派來拯救她的,世間哪還有比血濃於水的親生孩子更適合成為家人的呢?她開始感到自己和這個世界終於有了一絲微弱的聯繫,在這世上,她不再是孤單的一個人。
有時她會情不自禁地低頭撫摸肚子,隔著那層薄薄的肚皮,好似能感覺到那底下的搏動,充斥著鮮活的生命力,她不自覺便凝滿淚水。
她不再需要別人來提醒她用飯,即使依然厭食,也儘可能多地咽下食物,以提供孩子成長所必需的營養。即使情緒陷入低落,她也會逼迫自己開朗起來,偶爾她還會主動提出去外面走走,她甚至還撿起了許久未曾動過的針線,和春曉做起了女紅。
從小嬰孩的襁褓,穿戴的鞋襪、肚兜、虎頭帽,再到大一點的貼身裡衣,她都一件件地縫好。
姬珩起初覺得有件事能讓她分散一下精力也挺好,後來卻發現了不對勁,她做的實在太多了,多到衣箱都快堆不下。
「為什麼要做這麼多?」
有一晚,姬珩這麼問她。
婉瑛正在燈下縫製一件小衣,聞言手上沒停,飛快地穿針引線,說道:「孩子長起來很快的,要提前備好才是。」
「讓針線局的宮人去做就可以了,何必自己親自動手?仔細熬壞了眼睛。」
婉瑛忙著手裡的活計,沒回答。
母親做的和宮人做的怎能一樣呢?那是不一樣的心意……
想著想著,她突然頓悟了。
繡花針停下,她猶猶豫豫地望向皇帝,問:「要給你做嗎?」
「嗯?」
姬珩一時沒反應過來。
她的目光瞥向他腰間那只陳舊的香囊。
姬珩瞬間懂得了她的意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卻趁勢倒在她肩頭,蹭著她散發著幽香的脖頸,滿腹委屈地說道:「小九如今有了孩子,都不將朕放在眼裡了。給孩子做的衣物多到一輩子都穿不完,給朕的卻只有這戴了好幾年的香囊,還是朕厚著臉皮搶來的……」
婉瑛被他說得有幾分愧疚:「所以……所以這不是要給陛下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