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毓容既對慕氏心存感激,又為自己曾利用她而感到慚愧,就這麼一拖再拖,拖到她跟隨皇帝去塞外出巡,也沒能說出口。
等她回來後,又聽說她在敕勒川遭遇了一場刺殺,受到了驚嚇,不喜見生人。
崔毓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消了下去,直到聽說她懷孕害喜嚴重,不思飲食,皇帝急得到處在找人打聽治孕吐良方,這才實在坐不住了,帶著自己做的酥酪來了澄心堂。
「本來早就要來的,可我……」
崔毓容攥緊裙擺,眸中淚光點點:「姐姐救命之恩,這輩子我無以為報,我……」
她鼻腔酸澀,哽咽難言,不由得羞愧地低下頭去。忽覺手背覆上一層溫暖,愕然抬頭,撞上一雙溫柔如水的明眸。
「阿容,不用說了,我都懂。」
婉瑛懂得她的未盡之言,只是她也無須道歉,因為與其說是她被利用,不如說她們是彼此互相利用。
那時她頻頻出入承恩宮,十次里有八次是會碰上皇帝在的,婉瑛只是不愛動腦子,並不是蠢,再加上年歲上去以後,也多了些識人的眼力,自然看得出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況且就算她看不出,也自有春曉在她耳旁指點。春曉讓她長點心眼,不要神不知鬼不覺做了別人的墊腳石。
婉瑛卻從這件事中看出一點機遇。
她入宮六年,聖寵從未斷過,旁人都等著她失寵的那一天,就連婉瑛自己也等待著,可這一天遲遲沒有到來。
男人都喜新厭舊,她本以為天子坐擁粉黛無數,也是如此,阿容比她更年輕,更漂亮,可他的視線卻從未旁落過半分,只專注在她一人身上。
婉瑛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皇帝對自己如此執著,或許愛的並不只是她這一張臉,她永遠也不會等來色衰而愛弛的這一日。
可是為什麼呢?他究竟看中她什麼呢?這麼多年,婉瑛始終沒弄明白過。
崔毓容的出聲打斷她的走神,她擦擦眼淚,破涕為笑道:「瞧瞧我,好端端的哭成這樣,讓姐姐看笑話了。姐姐快吃罷,放久了便不好吃了。」
婉瑛點點頭,挖了一勺正要吃,皇帝卻撩簾從外面走進來。
他還穿著一身明黃龍袍,顯然是剛下朝,連衣裳也沒來得及換。
見了婉瑛手中的酥酪,又看見旁邊杌子上坐著的崔毓容,他的臉色風雲突變,大步走過來,一把將碗掀翻,「啪」地一聲脆響,瓷碗在地上碎成幾瓣,裡面的酥酪潑了一地。
所有人都被嚇得愣住了,婉瑛呆呆坐在炕沿上,還未回過來神,就被他按住肩膀。
他紅著雙眼,滿臉急迫,一手捏著她的下巴,像瘋了一般地質問她:「你吃了多少?告訴朕!吃了多少?」
哪怕是再遲鈍,崔毓容這時也反應過來,皇帝這是懷疑她在酥酪中下了毒。
她身子發軟地從杌子上滑下去,跪在一地碎瓷片中,哭道:「陛下明鑒,臣妾……臣妾沒下毒……」
姬珩此刻根本沒工夫理她,他將婉瑛抱來腿上,一手抵著她的背,兩根手指不由分說就塞入她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