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子們聯合起來,跑到澄心堂去哭訴,可皇帝閉門不見,她們的一腔委屈無法發泄,竟化作滔滔怒火,認為都是慕婉瑛這個妖孽惑主,是她肚量狹小,不能容人,哄勸陛下做出這樣的荒唐舉止。
眾妃又跑去承恩宮外辱罵,這些高門貴女們搜腸刮肚,揀盡她們生平聽過最難聽的髒話來罵躲在宮裡的人,但沒罵多久,就有一列荷戈持戟的緇衣衛匆匆趕來,驅逐了她們,並牢牢地將承恩宮把守起來,守得如鐵桶一般,閒雜人等半步都不許靠近。
最開始,婉瑛待在院子裡,還能聽見牆外女人們的哭鬧聲,漸漸地什麼也聽不到了,安靜得如同一潭死水。
外面的人進不來,裡面的人竟然也出不去。
有一天,婉瑛久違地想要出門,才跨出門檻,就被守門的侍衛恭恭敬敬地請了回去,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被軟禁了。
也許她要一直這麼被關下去,直到皇帝下令讓她殉葬的那一天。
想清楚這一點,她也就不再惶恐不安了,不過是個死而已,好在如今的她已不再怕黑,被關起來,日子也照樣過。
就這樣過了不知多少日,她等來了呂堅,他身後領著一個小太監,手里捧著漆盤,用杏黃綢布蓋著。
那下面是什麼呢?婉瑛不禁想,匕首?鶴頂紅?還是三尺白綾?
無論是什麼,她都坦然接受。
她心平氣和地迎接這最後一刻的到來,可當綢布揭起,下面放的既不是匕首,也不是毒酒,而是一頁薄紙,還有一隻錦盒。
呂堅將那頁紙畢恭畢敬地捧給她。
紙上鋪滿斑斑字跡,那是一手狂草,不難看出下筆的人心緒起伏極大,初時筆意凝滯,到後面逐漸圓融,酣暢淋漓,滿紙龍飛鳳舞,力透紙背,最後一筆歪歪扭扭,長長地劃拉下來,留下一大塊污濁墨跡。
婉瑛從頭至尾讀完,難以置信地抬眼:「休書?」
「是,」呂堅恭敬道,「這是罪臣蕭紹榮臨死之際親筆寫下的休書,有了這紙休書,慕姑娘從此不再是蕭家婦,可自由婚配。」
他又從漆盤上取來那隻錦盒,遞交給婉瑛。
「這裡面裝的是江陵兩座宅邸的地契,還有一枚天子印信。憑此印信,姑娘可在全國各地錢莊兌換金銀,隨取隨用。」
「……為什麼要給我這些?」
之前不是還說要她殉葬的嗎?現在又放她自由了?
呂堅欠了欠身:「陛下說,姑娘去留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