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竹神色不變,輕笑道:「人,總有些過往。」
任一多盯著他,臉上浮現幾分稚嫩的嚴肅,「我姐性子軟,你要是敢對她不好。」
李林竹被他小孩般的威脅逗笑,心頭卻微微一暖。有兄妹真好,無論何時都會護著對方。
他收起笑意,果斷道:「你往新曹門,我去陳橋門,怕她追出了城。」
「也未必。」 任一多皺眉,語速極快,「前幾日城裡不太平,婦人被尾隨拐賣的事接連發生。那些人裝成劫匪,把人引到僻靜處打暈再賣出去。白天尚且安全,今天偏是神保觀的慶典,許多街道冷冷清清。」
他說著,冷冷一哼,「捕快能辦幾個正事?得找些熟人,圍著神保觀,挨條街找。」
「好。」李林竹點頭,「你去找人,我去兩處城門查守衛,再神保觀匯合。」
*
任一多分頭行動,直奔鬼市子找張麻子。
張麻子開了家茶坊,白天睡覺,晚上才營業。任一多二話不說,直接把他從被窩裡拽了出來。
「找人!我姐!」
張麻子打著哈欠,滿臉不耐:「你姐屬耗子的?又跑了?」他翻個身,咕噥道,「上次撈人的錢你還沒結呢。」
「這次一起。」任一多掏出一塊羊脂玉,晃了晃。
張麻子眼睛一亮,瞬間來了精神,「兄弟誰跟誰啊,你姐就是我姐。」他肥臉堆笑,隨後伸出三根手指,「不過兄弟歸兄弟,這兩次活兒一起,三貫。」
任一多冷笑,「上次人是你撈的?說好三百文,這次找到人一貫,找不到還是三百。」
張麻子拖拖拉拉不肯應,任一多冷不防拋下一句:「算了,陳駱駝估計起了,我去找他。」
張麻子一個激靈,趕緊攔住,「別介!陳駱駝那幫人是干髒活的,找人不在行!」他咬咬牙,「行吧,這次在哪兒丟的?」
「神保觀,被搶東西,追著賊跑了。」
張麻子眯起眼,「不妙,前兩天縣尉在那一帶盯著,有風聲說要抓人,你姐不會被當魚釣了吧?」
「她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憑什麼被盯上?」任一多嗤笑。
張麻子想了想,點頭,「也是。」他拍了拍肚皮,「你就去神保觀等著,祈禱她沒碰上那些狗雜碎。要真被拐了,那可麻煩了。」
任一多臉色一沉,「快!」
張麻子不敢再耽誤,立刻出門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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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白芷被突如其來的拍打聲驚得後退,回頭一看。
任一多的眼睛又紅又亮,焦急與不安全寫在臉上,像只找不到幼崽的小獸。
她心頭一暖,幾乎要落淚。終於,見到親人了!
然而,喜悅只停留了短短一瞬。
「你幹嘛亂跑?!」 任一多吼出來,嗓音發顫,「上次的教訓還不夠?為了他,你連命都不要了?!」
話像錘子砸在她心口,毫無緩衝。
任白芷怔住,臉上的笑意瞬間冷下去,胸口仿佛被人澆了一盆冷水,冰涼、窒息。
她拼了命逃出來,好不容易見到熟人,卻換來一頓責罵?
委屈翻湧上來,喉嚨發緊,她用力吸了口氣,壓住火氣,解釋道:「不是!我是因為那本字典,它對我有特殊含義。」
「特殊到可以拿命去換?」 任一多打斷,聲音帶刺,「你能不能為爹娘想想?他們就你一個女兒!你要真出事,讓他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
他聲音里的顫抖讓任白芷心頭一滯,愧疚與怒意交織成一團。
她張了張嘴,最後只憋出一句生硬的反駁:「我只是追著搶東西的人,又沒跑多遠!再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姐是成年人了,需要你管一輩子?」
任一多氣得嘴唇發抖,死死盯著她,指尖微顫,卻最終沒再爭辯,只是狠狠抓住她的袖子,像怕她下一秒會消失一般。
任白芷被他的力道弄得僵住,手指微微蜷縮,不知該推開,還是順勢拉住。
她不擅長處理這種親密的情緒,尤其是被人這樣用力抓住。
還想說點什麼,卻發現自己根本不會安撫人,只能別開視線,沉默地任由他抓著,像個不會回應擁抱的木頭人。
李林竹趕到時,滿頭汗水,顯然一路奔波而來。他目光掃過任白芷,確認她無恙後,眉宇間的緊繃稍稍鬆懈,聲音里仍透著幾分未散的怒意,但更多的是擔憂:「任,娘子,你沒事吧?」
任一多卻沒給任白芷回答的機會,直接將她的手甩向李林竹,語氣里滿是埋怨:「勉之兄,你的女人自己看好了,這麼不知死活,還帶她出門作甚?」
「你鬆開!」任白芷忍無可忍,猛地甩開衣袖,怒火終於爆發,「夠了!你嘮嘮叨叨半天了,能不能閉嘴?!」
她的聲音又快又狠,帶著一股壓抑許久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