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同她住在一起,我親自看著。」徐氏保證道。
「成了成了,你去和她說說吧。」老夫人耷拉著眼皮子,眼周的皺紋像是那老樹皮一般,不耐煩地朝著徐氏擺了擺手。
徐氏連忙說是,往外面走。
等屋子裡沒有其他人在了,楊氏才回坐到老夫人下方的位置上,小聲問:「您說那丫頭會聽話嗎?」
「會的,別看她對她娘也頂撞,可到底在意她娘,從小就護著。徐氏強硬下來的話,她不會不聽的。」老夫人這一點看得極准。
楊氏淺笑著,伸手開始替人按胳膊,連聲說是。「只不過新月這孩子,回來之後脾氣更大了,親事也是件難事。她及笄的時候,徐氏還說要將自己所有的嫁妝都留給這孩子。怕是得了這筆錢,她在外面更是不知輕重,遲早會惹來禍事連累江家的人。」
老夫人轉過臉,慢慢看向她,眼光中帶著深意,語氣不明地「哦」了一聲。
「我娘家那侄子,近些年雖然瞧著不上進,但說到底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是知根知底的人。現在府上就盼著,他能夠早點兒成家立業,聘禮早早就開始準備了。也都不圖其他的,就是想著能有個人約束著收收心。」
這是楊氏第二次在老夫人面前提這件事,頭一次老夫人只讓她同徐氏商量。
這次老夫人倒是給了個準話,「等過年的時候,讓那孩子來府上看看。」
「唉,那感情好。」楊氏連忙點頭,更加仔細地侍候著。
——
鎮國公府。
托顧君珩尋找簪子出處的裴延年踩著天黑才回來,按照慣例去自己母親的棠春院請安。
還沒到院子門口,裡面就響起了年輕男子的暴怒聲,「我不想要成親,我要去邊關去騎馬,去打仗。現在定親算是怎麼回事,這不就是在害人家姑娘嗎!」
緊接著便是下人勸阻的聲音,而後又有低一點的女聲,聽不清說了些什麼,但大抵就一一些規訓的話。
因為年輕男子的聲音更加激烈了,怒吼著:「憑什麼我不能去!三叔在我這個年紀,早就能領隊上戰場了!」
有眼尖的下人見到裴延年來,立即躬身行禮,「國公爺。」
聽到這三個字,棠春院裡立即安靜下來。
裴延年頷首,隨後進入,一路上院子裡的下人紛紛低下頭,恭恭敬敬朝著他行禮,直到他離開才敢站起身來。
這倒是不是說裴延年有多苛刻,實際上裴延年在邊境待的時間很長,不耐煩說這些規矩。
可他身上的氣勢實在太強了,又不苟言笑,那種絕對實力之下產生的威壓讓人心生崇敬又不得不畏懼。
挑著帘子,進入到室內。
裴國公府的陳設十分簡單,除了桌椅板凳這些,並沒有多少花里胡哨的擺件,因此門口處有一大片空曠的地方。
此刻空曠處被一群人占滿了,下人們將位年輕男子圍成了一圈,年輕男子伸出手使勁往外面扒拉著。
而見到他進來,所有人的動作都僵硬住,看上去更像是一幅木雕。
剛剛一直鬧著嚷著要去邊境建功立業的裴策洲,在見到來人時,頓時就像是一隻被捏住了咽喉的鵪鶉沒了聲音。
他訕訕地站正了身體,小聲道:「三叔。」
下人們也迅速放開他,往後站成了一排。
裴延年掃過一眼沒說話,朝著母親溫氏和長嫂邵氏問過好之後,他才在下方的位置上坐下來,看向自己的侄子。
說是侄子,其實裴策洲比裴延年也小不了幾歲,可兩個人幾乎就是兩個樣子。
裴延年是挑著老國公和溫氏相貌上的優點長的,相貌優越到不像裴家人。又因為風吹日曬,他的相貌增加了幾分硬朗,強大而又沉穩。但是裴策洲更偏向母親溫氏的相貌,從小又錦衣玉食長大,唇紅齒白,一眼看上去便是家中富裕的少年郎。
而此刻他站在門口鬧彆扭,更像是要不到糖的稚童,絲毫沒有這個年紀該有的擔當。
裴延年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又問自己的長嫂,「怎麼回事?」
邵氏這些年一直在禮佛,說話也是溫吞的,「原本我同婆母打算,趁著這次過壽,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替他定下一門親事省得他一直往外面跑。誰知道他聽說這件事,收拾包裹要離家出走,被府里的家將抓了回來。」
裴策洲往前站了一步,又在裴延年望過來的視線中往後躲了躲,弱弱地辯駁著。「不是抓,是我沒動手。」
裴延年眉心蹙起,卻也沒去戳穿,耐著不悅反問了一聲,「那你原先準備從何處出發?去邊境的哪一城?怎麼解決這一路開銷?在何處投軍?」
「沒……暫時還沒想好,但是我帶了不少銀子,路上能打聽去哪。」裴策洲聲音越來越低。
裴延年臉色沉了下來,「便是你什麼都不知道,就想著東去邊境?府中這麼多退下來的老將,你也沒想過去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