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王顏安獨子,胤都男子榜榜首;
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天之驕子,最煩醜人。
胤都滿城盡花容,男子貌若潘安、女子沉魚落雁者比比皆是,俊美之風氣盛行下,城裡推舉了個「男子娘子榜」,以美為先。
李秀色知道書里女主喬吟就是這胤都女子榜榜首,算是衛朝第一大美人,但委實沒想到,男子榜第一居然不是男一號那個小道長,而是這個聽上去就不怎麼好惹的世子男三。
她抬頭看向鏡子,的確是自己的模樣。
一張圓臉,紅血絲與雀斑相□□綴,配著參差不齊的眉毛,不怎麼大的眼睛,塌塌的鼻子和圓潤的鼻頭,以及一張沒什麼血色的小嘴,唯一的優點是天生顯小,還是因為發育不良。
李秀色深知自己普通,但也沒被指著鼻子罵過丑,覺得至多是有些……磕磣?
她天性樂觀,反正這十七年也這麼磕過來了。只是致命的是,李秀色發現自己穿來後,臉上不知怎麼突然多了一道長長的胎記,這是書中古人最忌諱與不恥的。大概有食指長度,紅黑相間,自右額角起,樹紋般一直彎曲延伸到右眼下方,遠看好似面上趴了條蟲子。
李秀色扶額:嘶……真的不好看哈。
不好看便罷了,這原主約莫自怨自艾,整日只知哭哭啼啼,更自暴自棄,不加裝扮粉黛,只穿身灰白毫無生氣的裙子,挽著松垮難看的髮髻,滿臉愁容,明明及笄之年,氣質活活老了十歲。
李秀色腦海里突地蹦出系統之前貼心的提示:
「目中無人的廣陵王世子,生平最討厭女人和醜人上趕子在他跟前晃悠,惹煩了拖出去打死都有可能……」
貪生怕死的李秀色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現在要去倒貼大帥逼,還是個以貌取人的大帥逼。
李秀色抬手便把簪子拔了,直接朝門外一丟,嗷一嗓子:「小蠶!本小姐有什麼大紅大綠頂頂漂亮的衣裳沒?統統替我找出來!」
*
長齋閣位於胤都城東,樓高景美,素有天下第一閣之美名。
顧太師長子顧雋獨愛長齋,三天兩頭便要去一趟,每回要拉上自小一塊玩到大的同窗顏元今。
今天自也不例外。
雨還在下,石板路上濕濕嗒嗒,李秀色一手提著裙尖讓它不沾水,一手撐著傘,疾步小跑著。
她換了身衣裳,深紫色的短襟小襖搭風鈴百褶裙,披件乳白色大氅,領部由抽繩繫緊,墜二隻絨球。髮型改作雙丸髻,系了兩條流蘇飄帶,一直垂到胸前。
不僅如此,李秀色還興致勃勃替自己畫了眉,塗了粉,抹了胭脂。
古代的胭脂水粉屬實難用,她雖驚覺自己化完愈發像個女鬼,還是那種雙頰紅通的吊死鬼,但仍堅信「有總比沒有好」的真理,自信地戴上了個帷帽遮住臉,興致沖衝出門了。
出了迴廊巷,便到了一分叉口。向左是大路,向右是去長齋閣抄近的一道幽深無名窄巷。
李秀色抬腳便朝大路走。
天色已晚,許是下雨的關係,路上都見不到半個行人,李秀色沒走幾步,忽被一路邊乞丐伸腿攔住,他一身破衣襤褸,打結的頭髮混著雨水,嚷嚷道:「前方過河橋行不通,娘子還是換條路走罷。」
他腿上的泥垢蹭到李秀色的衣擺上,尋常姑娘早就退避三舍,李秀色卻渾不在意,只急道:「怎麼不通?」
那乞丐看她一眼,沒說話,伸出髒手晃了晃。
李秀色跟他大眼瞪小眼片刻,剛要擊掌過去,那老頭活像快被非禮似的嗷一嗓子:「娘子作甚!」
李秀色一拍腦袋,立馬矜持地朝後退一步,機靈地從隨身錢袋裡倒出兩粒銅板遞過去,客客氣氣道:「老爺爺,為何走不得了?」
老頭哼一聲:「那石橋半時辰前無故塌陷,天亮前估計不會有人來修,若不是老頭我在這提醒你一嘴,摸黑見的,掉進去也恐怕無人搭救。」
「原來如此,多謝爺爺。」
老頭沒吭聲,只偷摸打量她,這丫頭片子穿得挺好,可惜腦子有點問題,整個胤都就沒見除了她還有會誰對著個乞丐「爺爺長、爺爺短」的。
李秀色道了謝,又為難起來。
大路走不通,就剩那條窄巷了,可……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紫鞋,還在糾結,忽聽「啊——!」的一聲,狀似女子的悽厲慘叫。
大路上唯有她和乞丐面面相覷,李秀色張了張嘴:「你聽見了嗎?」
老乞丐賺完吃飯錢,將濕漉漉的草蓆蓋在身上,窩在牆邊,充耳不聞:「沒有。」
「……」
李秀色咬了咬牙,朝來路回望過去。
可她聽見了。
那叫聲源自窄巷,正是書里李秀荷遇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