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晚面上一凜,與蘇笙笙目光交匯後,毅然起身讓開了路。
蘇笙笙輕吐一口氣,轉身扶住娘親顫抖的手,「娘,我們走吧。」
李氏強忍淚水,點了點頭,母女二人快步向前院行去。
……
廳中,祖母、父親與四叔對坐,氣氛沉重。
大伯父未歸,二伯父早逝,父親雖為國子監學正,實則不過是朝廷的棋子。
四叔蘇德庸是庶出,平日遊手好閒,今日卻難得在家。
「你們怎的來了?」目光對上,父親率先開口,「母親不是讓你們留在房中嗎?」
父親外表隨和,實則缺乏主見,蘇家危難之際,竟只是干坐。
蘇笙笙一掃而過,與娘親行禮後,直言不諱。
「祖母,可有明旨降下?」
祖母渾濁的眼,微起波瀾,終歸於平靜:「尚未。」
那就還有餘地……
蘇笙笙心中稍定:「笙兒明白祖母意在保全蘇家聲譽,但此法並非上策。」
「哦?」
祖母眼中沉靜如古潭,內里卻深意暗涌,低沉的聲音中,微露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意。
父親正欲插話,蘇笙笙快速道:「南陵律法,罪不及出嫁女。四姐與裴家的婚事,何不今日操辦?七妹提前數月過門亦無不妥。」
此言一出,眾皆愕然。
四叔本還虛浮的兩眼立時聚焦,父親坐立難安,欲言又止。
然一眾皆知,這或許是唯一出路。
祖母未語沉吟,似在權衡利弊。
四叔卻畏縮起來,「多人同時出嫁,恐引朝廷注意……」
「正因如此,才需明確真相,以便應對。」蘇笙笙恭敬行禮,「還請祖母告知詳情。」
祖母胸膛起伏間,沉悶氛圍愈濃,令人窒息難當。
「你祖父的學生冒死傳信,言你祖父觸犯龍威,已被下了死牢。」
蘇笙笙心頭一顫,看來,局勢比她想的更為嚴峻。
祖父身為帝師,未有聖旨昭告,竟入死獄,此中緣由,最有可能的便是觸犯了皇權。
依祖父忠直之性,只怕是危及到新帝之政。
娘親更是無法支撐,癱軟在椅。
「局勢不明,需當機立斷。」蘇笙笙拜道:「請祖母早做打算!」
堂上寂靜無聲,唯有院中女眷低泣,聲蓋蟬鳴。
老夫人在絮晚二人的攙扶下,緩慢站起身。
「聽晚,去四小姐處。絮晚,去七小姐處,秘密行事。」祖母終是開了口,蘇笙笙神色稍緩。
二人領命而去,堂中眾人神色各異。
李氏崩潰,掩面而泣。
蘇笙笙明白,娘親是為她。
季家丁憂未歸,她雖有解法,卻難自救。
這裡皇權至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而女子命運多舛,更甚者,要入那幽暗之地。
這也是祖母未待聖旨,先賜毒藥的原因。
蘇笙笙握緊瓷瓶,不願深想。
她抬眸看向祖母:「大嫂有孕,不宜受牽連,不如放她歸家。」
祖母目光微動,嘆道:「取筆墨來。」
此刻祖母身邊的僕婦都派了出去,蘇笙笙上前,挽袖磨墨。
從容淡定的舉止,讓老夫人微愣,半晌惋惜道:「難為你了。」
「蘇家多出一人,恆哥便多一份照料。」蘇笙笙沒有隱瞞。
祖母搖頭一嘆,未在言語,手上快速書寫。
待祖母寫完,蘇笙笙再拜:「祖母,家中僕從跟隨多年,不如一併遣散。」
四叔卻跳了起來,「不可,這般動靜,惹怒當今可怎麼好?」
蘇笙笙接過休書,遞給雲香,示意其速去。
「僕從不過是換家為仆,並無不同。」待雲香離開後,她才回道:「多走出一人,就多一份保障。」
直犯天顏,那是禍連家族的重罪,便是四歲小兒也恐牽累。
家中女子,誰能走出去,猶未可知。
「母親,不可啊,再說這樣一來,不是將送信之人無端捲入。」
說不動祖母,又恐被牽連的蘇德庸,聲音漸顯尖銳。
院中嘈雜已遠,祖母眼中掙扎翻湧不斷,父親仍一臉茫然,娘親不知何時停了哭泣。
蘇笙笙深知,新帝立威,祖父出頭,必受其累。
此刻,每一決定都關乎蘇家存亡。
且不說,近有數名重臣大將遭斬,女眷皆沒入樂坊營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