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 寧書禾腦子裡只有一句話。
傅修辭就是個瘋子。
「……你讓開。」寧書禾無力道, 好像聲帶與意識脫離, 她無法控制。
「我讓開?」傅修辭仿佛笑她天真, 這種情況下竟還能提出這種要求, 「你還在這兒, 我能去哪兒?」
他的語氣再平靜不過, 可每字每句重重落下時,寧書禾都覺得自己像是挨了一記悶棍,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自討沒趣。
瘋子是不講道理的,她又何必在明知結果的情況下說些沒有意義的話。
寧書禾咬緊下唇,沉默下去,低著頭不肯看他。
傅修辭微微垂眸,以幾分居高臨下的姿態看著她,他的音色沉凝:「祈年的車出了事故,我得送你回家。」
說罷,他便抬起手,手掌輕撫在她的發頂。
寧書禾感覺到他的動作微微一頓,向下滑落,傅修辭的指尖停滯在她的下顎,而後捏住了她的下巴,她被迫抬頭,以仰面的姿勢對上他的視線,可夜空比墨色更濃,他背著光,藏在黑夜裡,寧書禾看不清他的眼睛。
寧書禾被這寒風凍到,用力從他手裡別開腦袋,迅速反駁:「刮蹭而已,還不至於沒法兒送我回家。」
傅修辭的目光掃過她因為咬合而充血的下唇,短暫停留後,收回滯在半空的手,不動聲色地反問一句:「是嗎?」
寧書禾本想下意識說「是」,卻霎時覺得喉間一哽,她的直覺,如果繼續堅持下去,傅修辭會立刻讓它不止是被「刮蹭」而已。
她一瞬間啞火。
「祈年恐怕是太久沒去過了,忘了路,這是去你工作室的方向。」傅修辭沒有等她回答,再出聲時,聲音裡帶著某種脫離意識控制的情緒,使他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冷硬,「回家的路,我更熟悉,我來送你回去更合適。」
寧書禾覺得自己的嗓音有種不太自然地故作鎮定:「……我可以自己回去。」
傅修辭沒說話,保持著微微俯身的姿勢,卻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只沉默看著她,遠處高架橋上的燈光映入車內,沉冷而微弱,襯得她的睫毛似一簇打濕的鵝絨,不知是天氣太冷還是哭過的緣故,她的臉頰和鼻尖微微泛紅。
她或許都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副模樣,有多麼能催人生出欺凌的欲.望。
即便她的眼神里滿是驚恐和排斥。
傅修辭一瞬間怔忡地意識到,似乎不該這樣。
她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時,本該是笑著的,意亂情迷的……
他們之間應該擁抱、應該接吻。
而不是這般對峙。
漫長的時間過去,終於,寧書禾受夠了這煎熬的滋味,憑著本能伸手,想要推開他衝出去,可她掙扎的力道砸在男人的身上聊勝於無,反倒被一把抓住手腕,被他的力量攥得生疼。
寧書禾避開他的視線,因她察覺到自己眼前有水霧漸漸積蓄,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她並不想叫傅修辭發覺:「你真的瘋了,放手……」
「是,我瘋了。」
如若他不是瘋了,方才怎會那麼輕易地讓她和別人走,不過幾秒鐘就後悔,現在又干出這種事情來。
「所以,書禾,別逼我。」
傅修辭沒給她其它選擇,彎腰伸手,不由分說地將她摟進懷裡,無視她的掙扎,緊緊箍著她的腰抱她出車門,轉而拉著她的手,態度十分強硬地將她塞進他的車裡。
可傅修辭沒有立刻跟著上車,而是「砰」一聲反手摔上了車門。
寧書禾感覺自己的睫毛已被不知名的情緒濡濕,視線變得愈發模糊,趁著傅修辭關車門的時間,她反應很快地挪向後排座椅的另一側,試圖開門,可沒曾想不論她怎麼做,車門都紋絲不動。
她餘光這才瞥見正坐在駕駛位上一言不發的孟洵,手上的動作驟然停下。
她很有自知之明地沒有開口懇求,先是怔忡片刻,而後幾分絕望地緩緩放下了扣在車門上的手,再轉頭向外看。
傅修辭朝著正被一個陌生面孔攙扶著的傅祈年走去,後者情緒激動,他卻反而平淡得仿佛什麼都沒做過。
寧書禾一下便泄了氣。
隨便好了。
傅修辭總不會真的傷了她。
應該不會……
而孟洵也很快便察覺她的反應,微微抬頭,糾結許久,還是自後視鏡以眼神向後投去歉意:「抱歉,寧小姐。」
意料之中,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他也沒什麼能做的。
寧書禾歪靠在車門上,其實沒太聽清孟洵說了什麼。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傅修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