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修辭問她,會不會冷?
畢竟他來這裡是穿風衣的程度。
寧書禾笑了一下,沒解釋什麼,彎腰撩起一小半裙子,向他展示穿在裡面的及膝打底襪。
傅修辭也笑了,不是因為她的舉止行為,只是因為她笑起來時,眉眼彎彎,嘴角微微上揚,好看極了。
傅修辭跟在她身後,兩個人一前一後,出了院子。
她開車,傅修辭坐副駕,繫上安全帶,側身看過去,她扎了條側麻花辮,正低頭鼓搗導航,頭髮落下來擋住了她小半張臉,傅修辭聽到她選中了一處距離這裡十三公里的地方,開始導航,導航軟體里默認的機械女聲響起,打破短暫的沉寂。
路上,傅修辭也極力找著話題,路邊的綠化、街道設置,還有她車裡的陳設,只要是她樂於談起的,他都願意主動問,兩個人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半小時的車程,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紅磚圓頂的一小樓,雖還沒到深夜,但時間到底也很晚了,周邊的街道卻極為熱鬧,傅修辭注意到,來往的各色行人中不乏亞洲面孔,
許是聽說寧書禾是和丈夫一起過來,他們兩個到店裡時,這家中餐廳的店主也在,一個個子不高的長髮男人,約莫三十多歲,和傅修辭差不多大,氣質卻大相逕庭,戴著棒球帽,唇角綴著兩顆唇釘,右腳微微有些跛,看見他們兩個自門口走進來時,跨步過來迎接,看見傅修辭時,動作卻是實打實地一頓。
寧書禾向他說,這位就是我丈夫。
店主熱情地伸出手,先和寧書禾握了握,還不忘記調侃她,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結婚了:「先前聽說你已經訂了婚,但遲遲都沒結婚,我還以為鬧什麼事兒了,結果結個婚還偷偷摸摸的啊?」
聽到這話,寧書禾下意識抬頭往身側看去,果不其然,傅修辭的臉色很難看,她抬起手握住傅修辭的手臂,一邊安撫他,一邊笑著向對方解釋:「哪裡的話,出國前我想著恐怕很久都不能回國,就先領了證,婚禮還沒辦,但都準備得差不多了。」
聞言,傅修辭微微怔忡,而後垂眸注視著她。
她的臉上是一貫地溫柔疏離,沒什麼特別的情緒,仿佛只是公事公辦。
「哦~這樣。」店主瞭然,「是我唐突了,真不好意思。」
「沒事。」寧書禾向身側的人靠近些,捏了捏傅修辭的手臂,輕聲說:「這位是這家中餐廳的老闆,姓江。」
傅修辭雖因為對方方才的話感到不太高興,但也禮數周全地與之握手:「江先生,你好。」
「叫我小江就行了。」店主倒是隨性,笑著提起,「是傅總吧,我們之前見過,您可能不記得了。」
傅修辭抱歉表示:確實是沒印象了。
小江笑著擺擺手,說是在之前的峰會上見過,但沒說過話,他倒是真沒在意,一邊走在前頭領著他們去樓上的雅間,一邊搓著手說:「今兒我親自下廚,讓你們嘗嘗我最近新學的手藝。」
上了樓,包間裡,寧書禾一進門就注意到正對著門口的雕花斗柜上放著一隻淡青色的玉壺春瓶,裡頭插了兩支白牡丹,頗有講究,像工筆畫的韻調。
有服務生進來沏茶,寧書禾就徑直走到斗櫃旁,俯身觀察,白牡丹錯落固定,後位點綴著幾支石榴,她湊近了輕輕嗅聞,如她所料,的確是仿真花。
說不上失望,她進來看到的第一眼就察覺到了,只是這插花樣式淡雅大方,想仔細瞧瞧罷了。
她只是想到了自己那一整個玻璃房的花,先前找專機運到了海城,周頌宜雇的人在照顧,也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正出神,聽到服務生沏好茶,擺好餐具,「咔嗒」兩聲開門又關門的聲音。
這個時候,倏然有種熟悉的感覺,她敏銳地覺察到傅修辭好像走了過來,腳步聲停止在她身後,寧書禾下意識轉身回去確認,沒曾想是與他咫尺的距離。
下意識後退半步,卻退無可退,不小心磕碰到了背後的斗櫃,寧書禾向後撐起手臂,有些彆扭的姿勢,卻支撐著她的身體。
身後是斗櫃和牆面,身前是傅修辭的胸口,寧書禾被籠罩在他寬大臂膀投落的陰影里,一時進退無據。
眼下的場景,一瞬間讓她腦海中浮現出無數的畫面,在過去的無數次,在不久之前,傅修辭總會像這般在她身前,與她緊密相擁。他的肩膀和脖頸、身後的洗漱台和鏡面,是她不會跌落的支撐。
傅修辭身上有一股清洌的香氣,是香根草和雪松的味道,隨著他走來的動作輕輕飄拂在她面頰上,他的呼吸略過時,寧書禾只覺自己的臉頰和耳側迅速燃燒,藉由極速奔騰的血液,一路抵達心臟,撕扯灼燒著跳動。
她沒有抬頭,只聽見他飄渺的聲音浮於空中:「我去看過。」
寧書禾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去看過你的花房。」傅修辭低頭,又近了半步,「原來的,還有現在的,我都去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