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度沉寂。
皇帝低垂著眼眸,看了幾眼俞書禮,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旁伺候的李公公倒是輕quot嘖quot了一聲,大驚小怪,跑過去喊道:「誒呦,小祖宗,倒是磕的實在,摔傷了要讓陛下多心疼啊!」
敢在這樣大氣不敢喘的環境說話,李公公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不僅沒惹皇帝生氣,反而給彼此雙方一個台階下,讓皇帝有了開口的話題。
趙武帝「哼」了一聲:「朕瞧著他倒是沒想讓朕心疼。」
「俞書禮!進了稽刑司,還敢動手傷人,你膽子倒是不小。」頭頂上方身著龍袍的男子手掌按在龍椅上,以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站起身,一腳朝俞書禮踹了過去:「朕讓你娶江寧郡主,就這麼讓你不滿意嗎?你明知道仙卿只是替朕傳話的人,打探你心思罷了,竟還敢對他痛下殺手?」
「他是你在街上招惹阿貓阿狗一樣能招惹的人嗎?他是當朝丞相!官拜正一品!大你三級!縱使你平復叛亂有功,也絕不應如此恃寵而驕!妄動朝廷命官,你眼裡究竟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
俞書禮努力壓抑眼底的陰翳,被踹了一腳,身體也絲毫未動,只是臉色微微白了一瞬,轉瞬就恢復了正常,然後悶悶回覆:「自然有陛下……臣不敢……」
「你不敢?你若是敢,那魏延現在就不是在病床上,而是在棺材裡!」皇帝怒斥道。
「陛下!息怒息怒!如今太醫們正在給丞相大人診治,咱家已經為丞相大人抄經祈福,相信大人可以度過難關的……」李公公走到皇帝一旁,給他順著氣。
趙武帝鼻孔不停出氣:「到底是朕愧對魏家,老魏若是泉下有知,指不定怎麼罵朕呢,連他唯一的兒子都看顧不好。」
李公公勸道:「老丞相心疼陛下,怎麼會怪罪陛下呢。」
「陛下……俞老將軍在門外求見……」小太監戰戰兢兢上來匯報。
「不見!讓他給朕滾!」皇帝的視線轉移到地上的俞書禮身上。
俞書禮垂著眸子,不動聲色。
不知道想了什麼,皇帝屏退了眾人,嘆了口氣,看向俞書禮。
「俞書禮,你究竟想要什麼?」他慢慢踱步下來,緩了聲線,扶起俞書禮:「你是大梁的肱骨大臣,明知道朕離不得你,而魏仙卿是朕朝中大腦,分明也是離不得的,你為何總要和他作對?」
俞書禮不說話。
除了他姐姐的事情,當然還有一個原因。
這事連他爹都不知道,俞書禮其實早就暗中拜了黨派。
他是二皇子黨,而魏延,顯而易見,是太子黨。
兩邊不和,很正常。
而江寧郡主的祖父,也就是戶部尚書仇萬山……是太子黨。
但是俞書禮什麼都不能說。
他再次叩頭:「陛下,請陛下收回成命,臣不可娶江寧郡主。」
皇帝一皺眉:「為何?這和你看不慣魏延又有什麼關係?」
「因為……因為……」俞書禮咬著唇,試圖編造些理由出來,突然靈光一閃,道:「因為江寧她喜歡魏延!」
江寧郡主心儀曾經璀璨若繁星的狀元郎,本就眾人皆知。
皇帝鬆了口氣,再次緩和了語氣:「江寧什麼脾氣,你還不知道?不過是小孩子家家的時候說的胡話,你這也當真?」
俞書禮搖頭:「不,江寧沒有胡鬧……她曾同我說過,她是認真的。」
趙武帝上下掃視了俞書禮一眼,眼神有些複雜:「季安,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俞書禮一愣。
當下是認也不是,不認也不是。
說自己有心上人吧,會被追問是誰,眼下他自身難保,不可能再隨便說一個,白拖別人下水。
說沒有心上人吧,皇帝肯定還要拿他的婚事作文章。
突然,俞書禮想到青樓里翻到過的那些艷麗畫本,其中正有些京中貴族甚喜的男男情事。
京中不倡男風,所以這些貴子都是表面流連在青樓楚館,裝作尋的女妓,生怕被人知曉了那些另類癖好,為人所不齒。
但俞書禮現在只能反其道而行之。
他硬著頭皮,小心翼翼抬眸回答皇帝:「回陛下,不是臣有意要欺瞞您……實在是……」他「砰」地一聲再次跪下。
皇帝眉頭一跳:「好好說著話,怎的又跪下?!」
「望陛下恕罪。」俞書禮磕了一個頭。
「行了,行了,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趙武帝眸色深了些,示意李公公把俞書禮再次扶起來。
李公公又是「心肝」又是「祖宗」地把俞書禮扶起來。
俞書禮理了理衣袍,謝過皇帝,這才解釋面色微紅地解釋道:「臣不願娶江寧郡主,實在是因為……臣……喜好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