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書禮心想,如果他死了,爹娘一定很難過。
但這是一場意外,最後誰都不會找到江寧這個罪魁禍首身上。
他自己也笨,發現了端倪還要像個莽夫一樣往裡沖。
他爹說的沒錯,他是太無法無天、目中無人了。
對於京城的地勢不熟悉,對於京城的人也不熟悉,憑藉一腔孤勇做事。
而這京城,水太深了。他不長心眼,早晚會死無葬身之地。
眼下,已經一腳踏進鬼門關的俞書禮掀開眼皮,望向寂靜無聲的夜空,聽著耳邊呼嘯的風聲,倒光了甲冑里所有的雨水。
他動作遲緩地避開傷臂,把甲冑穿上。
身體流失的溫度逐漸回暖,俞書禮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躺在棺槨中的畫面,聽到了父母在耳邊的哭聲。
也許又是幻覺。
因為他在現場沒有看到魏延。
他死了,魏延一定也會來的。
說起來,他還是為了他才死的呢。
俞書禮這樣想著,昏昏沉沉睡過去,殘留一個疑問在腦海中。
魏延……他也會難過嗎?
臨近天亮的時候,一陣又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將本就睡的不踏實的俞書禮吵醒。
額頭燙的厲害,喉嚨已經發不出聲,俞書禮有些懊惱把雨水倒乾淨而穿上了甲冑,不然他現在還可以喝口水潤潤嗓子。
死都死不體面啊……
馬蹄聲十分規律,俞書禮想著,附近就是官道,也許是哪些商人經過。
可惜商人重利,對他的戰馬不會感興趣,更不會浪費時間進來救人。
俞書禮迷迷瞪瞪又要睡過去,卻努力強撐著。
因為他知道,這次睡過去,他就不一定能夠醒來了。然而睏倦和疲憊,還是壓垮了他。
晨光亮起的時候,一聲中氣十足又焦急的聲音在崖邊響起:「快!救人!」
第23章
俞書禮睜眼的時候, 發現自己正橫躺在在一輛金黃色的車架上。
車輪有些顛簸,好在身下實在軟和,所以他躺著還算舒適。
那條斷了的手臂被妥善地包紮上藥, 現在淤腫未消,但已經沒有那樣劇烈的疼痛了。
他的兩隻手的手指甲本來都劈叉了, 現在被裹成一團,涼颼颼的,也舒服了許多了。
馬車四周都是藥味,俞書禮蹙著眉頭轉過頭, 見到了另一邊正垂首看書的青年。
「醒了?」青年視線從書上移開,露出一個端方溫暖的笑容:「俞書禮, 你這條命,可真是為難本宮了。」
俞書禮面露驚訝:「二殿下?」
「多謝殿下相救……」
得知此番若是沒有二皇子,他一定早就死在了斷壁之上了,俞書禮連忙爬起身,想要行禮, 卻被青年嚴肅地按下去。
「行禮就免了……」他指了指俞書禮的手臂, 厲聲道:「你這回,這手可要仔細靜養, 否則可是要廢了。」
俞書禮此次能夠撿回一命, 那匹他系在樹上的軍馬功不可沒。
二皇子的車駕經過時,有隨行護衛認出了他系在樹上的軍馬,稟告了二皇子。
二皇子為人謹慎心細,便派人進叢中查探, 訓練整肅的軍隊做好萬全準備進入瘴氣,顯然就不會像他這樣無措,加上隨行有醫術高明的軍醫, 這才救回俞書禮一命。
俞書禮慢吞吞躺下,然後悶悶點頭。「殿下怎麼會出現在那斷崖?」
「韃靼那邊對待公主還算親善,本宮見耶律弘和平安兩人相處不錯,所以便提前回宮。本宮給你的信上有寫,沒看到嗎?」
公主和親,自古以來都是傳統,只是如今韃靼和大梁關係尚佳,二者又有著共同的敵對國家——西昭,故而表面確實還算和睦。
俞書禮搖了搖頭,面色沉重了些:「這半個月,書信都是斷的。」
二皇子沉吟一聲,「怪不得。」
俞書禮心下一沉,問:「是……有人劫走了信?」
二皇子搖頭:「比這嚴重……」他看一眼俞書禮:「聽說前不久你與太子又當面起了矛盾?」
俞書禮怕他責怪,嘆了口氣只能如實相告:「是集市偶遇。當時恰有一個傷患在醫館鬧事,太子許是想藉機樹立威信,見狀就把那醫師拿下了。我看不過眼,上前幫那醫師說了幾句,這才又起了衝突。」
二皇子聞言,點評道:「你做的對。醫患矛盾,總是有的,不能片面地輕信一方。患者也未必就是真受害者,此事本就不該草率決斷。」
俞書禮見二皇子支持自己,方才笑了笑,拍他的馬屁:「二皇子到底就是明察秋毫!您可真是太正直了!能跟著您做事,真是小人的福分!」
二皇子被他逗樂了:「傷成這樣,還能貧嘴,真不愧是你。」
「那可不?我可是立志要做二殿下你的拍馬屁大王的!」俞書禮笑的沒心沒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