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半枕在俞書禮的膝蓋上,側頭看他,「叫我仙卿。」
「噹啷」一聲,藥碗落在床案邊。俞書禮抿著唇, 不說話。
魏延將腦袋挪過來, 將面頰埋在俞書禮的腿間,身體?死死傍住他, 惶恐地望向俞書禮。
俞書禮方一動身, 魏延的手指就勾住了他的衣擺。「你答應我不走的。」聲音又低又輕。
俞書禮沒怎麼見過魏延這個樣子,又是心疼又是煩躁,只覺得一股難言的情緒在胸腔中爆發。「你總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你為什麼現在這副樣子, 那個丫鬟又是誰,那群家丁和侍衛又是誰的安排?」
魏延垂了頭。「季安,我現在還不能說……」有些事情, 他恨不得永遠按死在心底,也不想讓俞書禮知道那些腌臢噁心的過往。
失憶了,也有失憶了的好處。
在沒能解決一切之前,他都希望那些束縛壓抑的舊事只困住他一個人,而不是折磨俞書禮。
俞書禮氣笑了:「不能說?你不信我?那你留我下來做什麼?」他作勢要起,形容和姿態一副要就此不見並且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
魏延眸中大動,身上一陣抽痛。「我自是信你……我就是……」
留他,不過就是貪心。
其實早先和二皇子的交易就說的很清楚,俞書禮不能摻和進這件事情。
就算二人最後談不攏,崩了,他也早該在俞書禮進城之前,就派人攔住他,送他離開的。
但太久沒見了,魏延有些想念俞書禮了。
他也迫切地想要知道,面對不得不二選一的艱難選擇的時候,二皇子和自己,俞書禮究竟會怎麼選。
心中陰濕的占有欲終究占據了保護欲的上風,所以當時俞書禮所有的書信都被他自己壓了下來,一封都沒有回。
就是為了讓他擔心。
俞書禮果然還是來了。
枉顧二皇子的安排,直接來了渠州。
魏延心中憂喜交加。
喜的是,他賭贏了,俞書禮選了自己。
憂的是,在楊太醫的幫助下,他體內壓制了這麼多年的毒性,因為在渠州赴宴,被潯陽侯的一杯毒酒,徹底被激發了出來。
連好好護著俞書禮離開都還沒做成,毒藥直接發作了。
他狼狽地吐血,嘔吐,一片狼藉,精神失控,被人拿著解藥威脅。
自己最為脆弱和狼狽的一面,俞書禮全都看到了。
魏延胸腔中發出陣陣嗚鳴,羞恥感快要把他折磨瘋了。
但俞書禮待他實在溫柔。
溫柔到,魏延貪心地想再得到一些關懷,仿佛那樣就能止住身上的疼痛一般。
欲望是無窮的底洞,吞噬著他那顆搖搖欲墜的心。
他想,俞書禮若是能一直待他這樣……皇位好像也是可以不要的……
俞書禮正要站起身,卻被一雙手死死扣住了腰身。「我非不信你……只是……我總不會害你的,你再給我點時間,我把你送出去。」
「送出哪裡?渠州?」俞書禮挑眉:「我憑著聖旨進來的,我為什麼要走?」
「季安,這裡不安全。」魏延側身貼在俞書禮的腿上:「你聽我的,離開渠州,很快,一切就結束了。」
「結束?」俞書禮推開他,冷笑一聲:「你是指太子造反,還是三皇子上位?你是他們誰的人?先前同我親近,究竟有什麼目的?這般哄我,好玩嗎?」
一連串的發問,炮語連珠。
魏延仰起臉,本來就慘白的臉越加青白了下去,他的眼神帶著崩塌的絕望:「我……我不是……你不能冤枉我!」
「你是不是,我自己會查。」俞書禮掰開魏延的手,站起身,「時候不早了,魏丞相身體孱弱,好好休息吧。」
魏延手停滯在半空中,心仿佛被剖開了一塊。
他一邊想要靠近俞書禮,恨不得想攤開過去所有的事實同他訴苦,讓他抱抱自己,安慰自己;一邊又擔心渠州事危,俞書禮脾氣犟,容易吃力不討好,想儘快趕他走。
矛盾糾結的情緒被病痛折磨的愈加纏綿。
俞書禮順手拿走了床案邊上的藥碗,「這裡頭是什麼好東西,我倒是很想知道,不如我去查查?」
魏延見他拿藥碗,表情一變,幾乎是失控般從床上跌下來,要去搶那個藥碗。「別……」
「看來,確實有名堂。」俞書禮目光複雜地看了眼他:「這藥究竟是什麼,值得你這樣?」
魏延又開始咳嗽,這次比先前還要嚴重許多,他的胸腔劇烈地起伏著,「總之……你別管……求你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