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書禮抿了抿唇,出於好奇,也就沒想著掙脫這種桎梏,而是順著他的力道伸手,隨手抽出了一份畫卷。
畫頁的外觀看起來有些陳舊,想來應該是已經放了許多年。
而上面一層積灰都沒有,可想而知魏延有多珍重。
俞書禮摩挲了一下紙面,側目看向魏延:「那我打開了?」
「嗯。」魏延的聲音壓得低低的,眼睛裡仿佛帶著隱隱約約複雜的光。
俞書禮捏住捲軸,把那幅看起來歷史悠久的畫卷緩緩展開。
灼熱的氣息突然凝固在他的臉上,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俞書禮抬頭有些茫然:「魏延?」
魏延接過捲軸,用力一甩。
霎時間,一股陳舊的書卷墨香撲面而來,畫幅一覽無餘。
作畫之人看起來筆鋒青澀稚嫩,細節勾勒尚且欠缺,但是僅僅憑藉著濃艷的色彩,並上自己的情感,將畫上之人畫的栩栩如生。
俞書禮整個人都呆愣住了。「這……是我?」
準確的說,是好多年前的他。
畫上之人站在陽光之下,一身甲冑。和煦的日光穿過樹叢的間隙灑在他的甲冑之上,反射耀眼的光芒。
日光之下,身披金色戰甲的他笑容明媚地回頭,深邃的眼中是對戰事無盡的堅定,透露出堅韌的信念和對未來的渴望與憧憬。
俞書禮自己畫技普通,但也知道,若要將一個人畫的足夠出彩,除了高超的畫技之外,感情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顯然畫這幅畫的時候,魏延的畫功還沒現在這般好。但其間的感情,恰到好處地彌補了一切。
「這幅畫,叫《少年將軍》。」魏延的聲音落在耳側,「是當年,你第一次離開京城,獨自去邊關的時候,我畫的。」
他低笑一聲,似乎在回憶什麼:「當時不知怎麼的,就想將你這個樣子給記錄下來。然而那時,高門中大家慣常只是吟詩作樂、尚山玩水,對於人物畫,好像都不是很精通。我尋不到好的老師,便乾脆自學畫人物,畫……我記憶中的你。」
「你去了三個月,我畫了三個月。」
俞書禮的手指觸摸到畫卷上自己的臉。
那樣輕微古怪的凸起感,仿佛就這樣帶著他,穿越了時空的界限,直擊他的心靈深處。
魏延用筆不懼色彩艷麗,畫上的人生動又鮮明,明眸皓齒,漂亮的任陌生人見了都要心動。
他雖然畫技生疏,但卻筆觸細膩,在紙上緩緩鋪展出一個呼之欲出的心上人。
俞書禮發著愣,久久無法回神,聽魏延絮絮說著。
「那時,我才知道,離開你這般久,竟然會如此想念。」
俞書禮把畫卷緩緩合上,他知道除了視覺上的震撼,還有被魏延緊緊牽扯住的心跳聲在提醒著他,究竟有多觸動。
「魏延……我……」俞書禮的心情滯悶。
他恐怕……交付不了魏延這麼多的真心。
情之一字,於他而言本就陌生,如今也不過是在摸石頭過河的階段。
而魏延的感情,太過厚重了。
男人俯首貼在他的肩側,將人抱住:「我告訴你,不是為了給你增加負擔。」
俞書禮悶聲問:「你先前,為何都不提?」
魏延低低一笑:「你既然沒開竅,我便多等幾年就是,何必揠苗助長。」
俞書禮搖頭,抬眸撞入魏延幽邃的視線。「不是的。」
「我知道,你不是的。」
魏延的笑容漸漸僵了,最後一點弧度也沒有維持住。
「魏延,這些年,你一定很苦。」俞書禮捧住他的臉,認真道:「單相思從來是最折磨人的,更何況,像我這般不僅不開竅,性子還耿直的。你不說,也是不敢說吧?你擔心說了,就同我連兄弟也做不成了。」
魏延終於抬頭,一雙眼中這回沒有掩藏住洶湧又依戀的情意:「難道……不是麼?」
俞書禮很想反駁說不是。但事實確實是。
當年的完顏浚,後來的太子、吳鵬,不怪俞書禮自戀,他自己也深知這些年招惹到的莫名其妙的情債不少。換句話說,他自己清楚自己的這副皮相以及性格,都在合格線標準上頭不少,能有人喜歡他,也不算什麼異常之事。
這些年也不是沒被表白過。
「是……」俞書禮乾脆承認。
他捧住魏延的臉,和他的視線對上,「但,這麼多年,會讓我有心動和心疼的感覺的,只有你。」
「只有你一個,魏延。」
「你就是唯一一個,獨一無二的,能讓我在遲鈍中生出無限情意的人。」
魏延眸色驟深。
幾乎是啞著嗓子,「季安,你不知道,說好聽的謊話誆我,會有什麼後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