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延眼睫微垂:「他讓你找我?」
「對咯, 他可擔心你了!」陳黎勸道:「所以你就別折騰自己,也別折騰軍醫了。你現在的身體, 要再出點事情, 鎮國公不得宰了我麼?」
「既然如此,你叫他回來吧。」
「這個……」陳黎的表情有些為難:「他可能暫時還不回?」
魏延的視線突然凌厲地掃過來。
陳黎被看的雙腿發顫:「這個……您別瞪我呀……您身上不是中了毒嗎?那鎮國公肯定是要想辦法幫您討回解藥的呀……」
「討回?」魏延站起身,走向他,盯住人的眼睛:「怎麼討?」
陳黎抿了抿唇, 道:「那……那約莫是要先諂媚討好一下西昭帝之類的吧……」
魏延輕笑了一聲:「怎麼討好?嫁給他嗎?」
陳黎身子一震,忙驚恐地看過來:「你都聽到什麼了?!」
「我又不是死的。」魏延推開窗戶,看著外面的日光:「陛下是下過令, 任何人不得提鎮國公入西昭皇宮之事,也應當在你們面前提點過,不允許你們在我面前提。可這兩日為了給我看病,軍營中來往的不僅有士兵,還有西昭當地的游醫,不難知道。」
陳黎咬了咬牙,知道這種事情要瞞住魏延還是太難了。他偷眼瞧魏延的臉色,分辨不出來他的情緒,只能勸道:「鎮國公說了,他再試兩日,若是不成,我再將他萬無一失地帶回來,不會有事的。」
魏延不語,只是閉眼,將自己的半張臉置於陽光之下。
「你看,今日陽光真好。往日我被日光照拂慣了,今日這光一日不能完全照耀我,我便難受的如同蝕骨一般。」魏延轉頭,聲音很輕:「小陳將軍,婚期是在什麼時候?」
「什麼……什麼婚期?」陳黎乾笑了兩聲:「我不知道啊,沒聽說過……哈哈。」
「陳黎,你騙不了人。」
魏延手指敲在窗欄上:「你若是不說,我便自己去西昭皇宮中問問。」
「誒呦!魏丞相……魏祖宗……我真是怕了你了。」陳黎急道:「你要親自去了,不僅陛下要砍我的頭,鎮國公也不會放過我的呀!」
「所以,實話實說不好嗎?」魏延的聲音沒有什麼情緒,但眼神實在嚇人。
陳黎撓了撓頭,面對壓迫力過強的魏延,他既不敢說,又不得不說:「兩……兩日後……」
魏延微涼的視線在陳黎臉上略過:「帶我去找他。」
陳黎嚇得「噗」地一聲跪了下來,哭喊道:「求求你們二位就別折磨我了……」
魏延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單薄的身子在日光下搖搖欲墜,顯得愈發脆弱。「好,你不帶,我自己去。」
他轉過身就要出門,陳黎連忙扯著一群軍醫追上去。「魏丞相!你這麼折騰下去,會死的啊!」
魏延被幾個軍醫強行扶住身體,他的一張臉上早就毫無血色,額前的碎發也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凌亂地貼在臉上,但是仍然在掙扎著。
陳黎看著狼狽不堪的他,也有了些不忍心,勸道:「魏丞相,你現在去和我去也沒什麼分別的……我去還快些……我現在就出發,成不成?我馬上就把鎮國公帶回來!」
魏延眼中仿佛藏著無數深淵:「陳黎,我快死了。」
陳黎猛地「嘶」了一聲,將人扶住:「快『呸呸呸』,別瞎說!魏丞相要長命百歲的!」
「你不懂,我快死了。」他張開手,將手攤開在日光下,微微仰頭:「當我一想到,有人妄圖將溫暖我的唯一這片日光奪走,便活不成了。」
陳黎啞然。
他當然知道魏延愛俞書禮。先前在刑獄的時候,就有幸見識過他的占有欲,但……但是誰能想到,能愛一個人愛到失去他就活不成的地步呢。
他嘆了口氣,仿佛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又如鯁在喉:「魏……魏丞相……」
魏延突兀地一笑:「兩日之後,他們大婚,我大喪,皆要風光大辦才行啊,可不能把風頭給完顏浚搶去了。」
陳黎聽著魏延的瘋話,嚇了一大跳,他終於咬了咬牙:「您別嚇我了……我……我帶您去就是了。」
*
皇城的夜色濃郁。
陳黎在暗道內捧著蠟燭,一邊帶著人走,一邊絮絮叨叨:「魏丞相,到時候鎮國公和陛下算帳,你可千萬不能供出我啊……」
魏延腳步沉重踉蹌地跟在身後:「放心。」
陳黎唉聲嘆氣地打開暗道門:「是就好咯。」過了門,他指了指頭頂:「鎮國公的房間就在這上面……」
魏延瞥他一眼:「好,我自己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