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不覺得,你我打了一夜……」
李肆書嗤笑一聲,大口喘著粗氣,「公子會睡得好嗎?他能睡著嗎?他又……為何不出來見你?」
「……因為,他在生氣。」
陸煜行低聲開口,尾音有些發顫。
一夜的纏鬥與此前的傷勢未愈,他打起來也不要命,玄衣之下,鮮血淋漓,傷口盡數裂開,滴滴答答的血從指尖往下流,宛若炸裂的血花般,打濕了地面。
「我贏了你……這是他給我的,考驗。」他的嗓音斷斷續續,「他,只是生氣。」
總該是這樣的。
勝了誰,贏了誰,步步從血泊里爬出來。
……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戰利品、美人?不,卿卿。
他是要罰他與李肆書纏鬥,落得一身傷,那也好,總歸卿卿能消氣。
若他不消氣,陸煜行還能再給自己捅幾刀,剜肉、放血,陸煜行對自己素來狠戾,只要一條命還沒有被人碾壓至死,他就能滿身血污踉蹌著爬起來,再去哄他的卿卿。
他就是這樣步步爬出來的。
無論是戰場上,幾年前的雪地里。
他的雙眸近乎偏執漠然,帶血的手掌小心翼翼覆蓋在門扉上,似是輕柔推開門,怕吵到屋中人——
分明夜裡的劍氣陣陣,嘶鳴不斷,早該吵到了的。
可他就是怕白御卿此時在睡覺,「吱嘎」的門聲吵了他的安眠。
「……錯了。」
李肆書抹去了唇角的血,猛然扯出一個笑容,宣布著正確答案。
他的犬牙還染著血跡,硬生生在他明朗的笑之下感受到寒氣凜凜。
「因為公子不在這裡。」
陸煜行一怔,瞳孔驟縮,一瞬間推開門。
屋中整潔乾淨,寂靜寥落,素來鬆散窩著一人的床榻之上,沒有熟悉的身影。
只有鼻尖繚繞的沉水香,能隱約嗅出幾分那人的痕跡。
「公子說了,不想見你,你們二人之間再無瓜葛——」
李肆書還未說完,便看到剛剛站都站不穩的人猛然大步向自己走來,一瞬間扼住他的衣襟。
「唔……」
雙眸灼著淬鍊的暗火,嗓音啞得近乎落不下來。
「他去哪裡了?!卿卿在哪?他去哪了?!告訴我……我真的知錯了,我真的知錯,求他別這樣——」
嘶啞狠戾的嗓音一瞬間啞然變弱,尾音帶上了懇求的討好。
一夜的纏鬥與重傷之下,再加上剛剛的氣火攻心,那雙渙散晦暗的雙眸之下,滿是偏執的執拗,啞聲認著錯。
滿是戾氣的眉眼一下子柔和下來。
將他恍惚認作了白御卿——
「卿卿,我真的知錯了,我不該……自以為是,不該草菅人命……是我的,錯,我不殺人……」
「我不殺人了,無論什麼,我都……我都告訴你,我並非故意,污你清白……是我的錯,是我的錯,那夜是我不知廉恥……分明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願意……」
他抵著頭,臉色慘白,無措地像個做錯了事的孩子,尾音都帶著哽咽。
「若你殺我,恨我,都可以——別不見我。」
李肆書怔然看著他滾落的淚水,青年低低呢喃認錯的嗓音落在耳邊,啞得像是漂浮在夢裡,染血的手發顫,不斷懇求著。
「……別不見我。」
他有些惡寒地掙脫開陸煜行的手掌,退後兩步,卻見沒了支撐的陸煜行,手中的劍「嘩啦」一聲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那身影搖晃一瞬,陸煜行腳步虛浮,伸手似要捉住些什麼,卻再也撐不住
血色透了衣服,他喉結滾動,想要再說些什麼,卻也無論如何也撐不住,鴉羽般的睫毛緩緩垂下。
朦朧之間閉上了眼,正要跌倒的一瞬間——
泛著淡淡沉水香的身影接住了他,溫熱滿懷。
陸煜行恍惚要睜開雙眸,卻生生空洞恍惚地閉上了眼。
「……公子。」李肆書怔然片刻,抬眸看著白御卿。
白御卿並沒有去哪裡,只是偏房而已。
所以聽得見一夜的纏鬥,聽得見他帶著哭腔的聲聲道歉,也聽得到……
白御卿頓了頓,眉眼被碎發遮住,瞧不清神情。
他將他抱起送到了偏房的床上,隨後瞥眸看向李肆書,「蕭姑娘應是在路上了,我今早派人通知了她,她來了為你們二人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