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是怕京都繁華?
分明是他怕回去見到糟糠。
李王氏得知李宣的母親操勞多年,依舊守著鄉下祖宅,每年清明都會替李尚書給二老上墳敬孝,聽完李宣說的事,李王氏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女子甚是憐惜。
儘管看見李宣,李王氏的心裡梗著刺,但是顧著尚書府的面子,她還是做了個大度的主母,並讓下人照著規矩尊稱李宣為「大爺」,不許任何人輕視了李宣。
可是她做的再好,李宣見到她都是低著眉眼,像是受了氣。
這般弄得她也窩著一肚子火,好像她是什麼不明事理的毒婦?
於是,她也愈發避著見李宣。
不過剛剛他唱的——
「是他那個生母嗎?」
李王氏蹙著眉頭,身旁的李蓉滿臉憤怒,恨不得上前將李宣給拽下來,「他在做什麼?還不夠丟人嗎?」
不過李蓉剛想上前,卻被李王氏抓住胳膊,「莫要胡鬧!今日在京有名望的青年郎君都有上台獻藝,宣兒這般做……倒是沒有辱沒我們尚書府的臉面,而且他這詞曲雖說不是上乘,但是還蠻有新意。」
只是——
這繼母難為啊!
沒想到她掏心掏肺,還是比不過他生母,不過這也無可厚非,生娘自然比養娘大,但是在這裡彈出,又讓她在京中如何立足呢?
李王氏心裡壓著一口火,但是面上依舊雲淡風輕。
不過她怎麼聽說李宣五音不全?
今日這歌喉,明顯是清脆悅耳的很。
不過也就這般一想……只當她從沒有花心思近身結識過這個繼子吧!
趙嘉月淡定自若的呷了口茶,耳邊是感人肺腑的歌聲,她淺淺一笑,多虧了她一字一句的調教,這般才讓李宣改了五音不全的毛病。
不愧是小兒都能吟唱的小曲。
皎潔的面光打在李宣的臉上,一身白衣的他坐在琴旁,本就憂鬱的臉龐更顯出一副破碎悽美。
他抬起臉龐,等待琴音結束後,目光落向堂間,「此曲敬給吾的母親,王春花。吾生母已故,本以為在這世上吾再無母親,沒想到您將吾視若親兒相待。」
李宣言語懇切,眸光里滿是誠摯,全然沒有半點虛情,這一幕看得李王氏當場愣住,她不敢置信的抬起臉龐,呢喃道:「宣兒……這當真是唱給我的?」
平日裡見過許多大場面的李王氏,眼下也顧不得端莊,眼角的淚直接鑽出,浸濕了手中的帕子,看得身旁人甚是感動。
「就說是李夫人調教的吧!」
「她平日裡的為人咱都是清楚不過的,的確是一位很合格的當家主母。」
「要是我……我怕是要將夫君和那賤種全轟出去,哪裡有她的容量?」
周圍人投去敬佩的目光,像是李王氏獲得了「感動昭國十大人物」,李王氏抬手招著台上的探花郎,「宣兒,到母親的跟前來,讓母親好好看看你。」
此時堂間響起一道哭聲:「我想我的母親了……我要回家,我要二兩姐姐。」
趙嘉月猛然轉頭,看見被管家抱在懷裡的林世元,他的眼眶已經通紅。
旁人見了他,都覺得林府的小公子可憐得很,沒想到他的母親在他這般小的年紀,就已經過世。
趙嘉月的心宛若揪了一下。
只有她明白林世元不屬於這個世界。
他是真的想家了。
趙嘉月趕忙步過去,管家見著這位戴著「無臉男」面具的女子走近,下意識的退後半步,將林世元抱得更緊。
林世元聞到趙嘉月身上的梔子花香,趕忙撲到她的懷裡,顧不得「古代人」小少爺的規矩,他哭得很是厲害。
「二兩姐姐,我想回家!」
「我們一起回家!」
「我想媽媽、爸爸了……」
林世元撞在趙嘉月的懷裡,趙嘉月抬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鼻頭忽而一酸,不過聲音很是溫柔的道:「會回家的。」
此時顧不得台上的演出,趙嘉月牽著林世元步出攬月閣,管家趕忙跟上。
二樓窗前,梁恆落下目光,見趙嘉月帶著林世元離開的身影,眉頭一蹙,「當真不是趙嘉月嗎?」
不過——
理應不是的。
她怎麼會同林府結識?
·
足足過了兩個時辰。
攬月閣里的演出方結束。
步出攬月閣的人們,意猶未盡的哼唱起探花郎的那支曲子,「有母親的孩子像個寶……沒母親的孩子像根草。」
有人直接濕了眼眶,「聽聞外頭正鬧饑荒……方才捐款,你們可捐了多少?」
「不少的孩子都沒有了母親。」
「吾等慶幸,是生在大昭,聽聞鄰國也鬧過饑荒,當時怕百姓鬧事,直接將那些要出城的百姓給砍了腦袋……」
「攬月閣這次的善舉是太子牽頭做的,我想著明日定要去京兆府捐一點善銀,這世上種善因、結善果……做好事總歸是沒有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