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雪,」謝不塵壓下自己嗓音中的顫抖,回頭朝欲趕往自己身邊喊道, 「不要過來!」
「他要來抓我了。」
薛璧聞言還沒反應過來, 一道靈流就先行到來強行將他往後推!緊接著,周遭光芒大盛, 數道靈流如同繩索朝著謝不塵而去!
薛璧手上螢綠靈力只剛剛冒頭,目光落在謝不塵的身上, 只見糾纏的靈流之中白髮仙尊恍然現身, 無波無瀾的神情恍若蒼龍峰上終年不化的冰雪。
只一眼的時間,展開的靈流瞬間收攏消失不見,薛璧眼中驚駭未散, 方圓幾十里內,長風止息,樹影靜靜,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薛璧胸膛起伏著,下意識叫了一聲;「謝兄?」
沒有任何回應。
數百里開外,鶴予懷一身白衣,光華滿身,懷中謝不塵閉著雙眼,安靜地靠著他的胸膛,長發從他手臂處傾瀉而下。
施法那一瞬,鶴予懷將謝不塵的神魂捏暈了。
昏過去的謝不塵好似又變成了五百年前依賴自己的小徒弟,他毫無防備地靠著自己的胸膛,額頭蹭著自己心口,細長的指節與自己的五指纏繞著,親密無間的樣子。
鶴予懷垂眸看著懷裡面的小弟子。
他伸手撩開謝不塵鬢邊的碎發,低下頭親了親謝不塵的額角。
現在謝不塵在自己的懷裡面,鶴予懷想,只要自己抓得夠穩,夠牢,那謝不塵就不會離開自己。
只要不離開自己,那麼長的時間裡面,自己有的是機會去解釋,去道歉,去彌補。
謝不塵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
因為再醒來時,一睜眼看見的,就是四四方方的一個房間。
房間裡面有用白狐毛做成的一個小窩,那隻鷂鷹窩在裡面,睡得正香,問道劍則被掛在牆上,離床十分遙遠。
謝不塵動起身想去看看那隻鷂鷹,但一起身,叮叮噹噹的金玉碰撞聲讓他整個人僵在了原地。
他猛地掀開自己的被子,只見錦繡之下,自己的左腳踝上扣著一個金色的腳環,上面還鑲嵌有紅玉,腳環上面連著一條長長的鎖鏈,鎖鏈另一頭扣在了床尾。
謝不塵腦子一片空白,他扯了扯那鏈子,試圖想辦法掙脫,但那金色鎖鏈卻在動作之下泛起一陣光芒。
這玩意兒居然還是法器!
他一時半刻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看著那拷住自己的鐐銬和鎖鏈苦笑了一聲。
所以,終究還是躲不過去。
金色鎖鏈倒映在謝不塵的眼底,他轉頭看看那失去翅膀的鷂鷹,又低頭看看自己。
所以自己現在和那失去翅膀的鷂鷹有什麼區別呢?
好像還是有區別的,謝不塵想,至少鷂鷹不是被拴起來的雀鳥。
一股巨大的,難以言喻的憤恨和難受感湧上心頭。
謝不塵閉了閉眼,緊接著四周一個晃蕩,他從床頭滾到了床尾,把自己裹成了一個春卷。
謝不塵:「…………」
他略帶狼狽地從被子裡面掙脫出來,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應該是在飛舟上。
既然是在飛舟上,那就是已經出了歸墟秘境。
謝不塵抬起手,手上已經沒有運轉的靈力,鶴予懷應當是重新上了封印。
真是幾重防著,不讓他逃跑。
房外傳來極有規律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打開,謝不塵抬起頭,與穿著白衣青衫回紋仙鶴服的鶴予懷對上了目光。
下一刻,房門合上,隔絕了謝不塵的視線。
鶴予懷踱步來到床邊坐下,他抬手想要摸一下謝不塵的腦袋,掌心即將碰到謝不塵發頂時,謝不塵偏過了頭。
那隻手沒有如願,在半空中僵直片刻,被鶴予懷收了回去。
「再等等,」鶴予懷道,「飛舟再走半個月,我們就回家了。」
話音落下,房間內一片靜默,鶴予懷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謝不塵的聲音。
他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謝不塵靠在床頭,抱著自己的雙膝,也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鶴予懷聽見謝不塵的聲音:「我沒有家。」
鶴予懷深吸一口氣,微笑道:「胡說什麼,堂庭山一直都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