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過來的手臂青紅交錯,傷痕累累。
謝不塵僵了片刻,口中的「不用」二字卡在喉嚨處。
「你……」謝不塵欲言又止,最後小聲問,「你被人打了?」
面前的少年搖了搖頭,還立刻將那些傷口遮掩,又矢口否認:「沒有,只是砍柴不小心傷到了。」
說完,他將那碗粥往謝不塵懷裡面一塞,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不塵低頭看了看手裡的米粥,稀的,幾乎沒有幾粒米,這讓他想起小時候在客棧刷碗的日子。
那時,客棧老闆會剋扣謝不塵的口糧,謝不塵記得自己也捧著這樣一碗稀薄的白米粥,喝一口,全都是帶著米味的白水。
「等一下!」謝不塵抬起眼,忍不住又叫住了他,「你多大了。」
那孤零零的身影又轉過來:「十五。」
謝不塵一副瞭然的樣子。
果然……吃不飽長不高,十五歲的年紀,看著只有十三四歲。
謝不塵三步並作兩步,把那米粥塞回少年鶴予懷的手中:「我不餓,你自己喝吧。」
少年將碗接過來,像喝酒一樣把那粥一飲而盡,而後低聲問謝不塵:「你從哪裡來。」
喝完將碗一放,發現面前居然生了一堆小小的火。
「晚上還挺冷的,」謝不塵用靈力維持火的燃燒,還不忘回答鶴予懷,「從蓬萊洲雩都過來的。」
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這縮小版的鶴予懷。
如果是鶴予懷的記憶,那幻境的突破點應當就在他的身上,但用神識一番探查,他並沒有發現鶴予懷和外面那些被幻境捏出來的人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兩個人安靜地烤了一會兒靈火。
少年鶴予懷轉頭去看謝不塵。
這個忽然出現的天外來客看著是個青年人,但身形卻纖細單薄如少年,身上穿著一件藍白相間的衣袍,身後背著的長劍綴著一根紅色的劍穗。
劍穗的編法他很熟悉——為了存下一點靈石,他學過編劍穗,劍修在五洲四海各地都頗有規模,因此劍穗,是比較好賣的東西。
那根劍穗上的藍色石頭,不是穿過去的,而是用紅繩接連纏繞,成回紋樣式編進去的。
少年鶴予懷喜歡這樣編,不是因為好看,而是因為他沒有給石頭鑽孔的工具。
這個劍穗編的很仔細,很認真,不是他為了趕工編出來,整體都很漂亮,用的料子是沒見過的,看起來很好,很華貴,若是拿出去賣,應該能賣一個極好的價錢。
少年鶴予懷眉頭微微一動,笑著問:「你是修士吧,是哪個宗門的?以前到過青洲嗎?」
「之前是上清宗的。」謝不塵並不避諱,「現在不是。」
「這是我第一次來青洲。」
少年鶴予懷的笑緩緩斂起:「你沒說謊?」
「沒有,」謝不塵回答道,「這有什麼好說謊的。」
話音才落下,謝不塵腦中忽而靈光一閃……遭了!
等等!這時候上清宗待的那地還不叫雩都!叫雲城!
這勞什子市鎮!老改名幹什麼!
然而再解釋已然是來不及了,少年鶴予懷只看他一眼,站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謝不塵有心想追幾步,卻不料他又忽然回過了頭:「滾。」
謝不塵站定腳步,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只能嘆口氣,往外走去。
只不過沒走多遠,就在離這茅草屋不遠處的樹上待著。
待到後半夜,謝不塵半合著眼休息,還沒等去見周公,就突然聽見那小屋子裡面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
「啊!!!瘋子!你這個瘋——」
後半截話悄然斷掉,謝不塵被驚得從樹上跳下來,連忙往那茅草屋躍過去!
只見那紙糊的窗子上濺上一圈又一圈的血跡,謝不塵心涼了半截,猛地掀開那破木門一看,只見一身血衣的少年拿著一根棍子,房內是被打昏的父親和兄長。
身上的血似乎都是他自己的,少年鶴予懷擦了一下又一下,都沒辦法將那源源不斷湧出來的血擦乾淨。
他回身看向一臉瞠目結舌的謝不塵,說了一句:「你還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