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聆垂眸,並未說話,安安靜靜聽他傾訴。
「我追求她,和她成婚,和她經營一個家庭,她知道我是器靈,見面第一次我便告訴她了,我們這輩子不能有孩子,我也無法飛升成仙,可她還是願意嫁給我,嫁給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甚至沒有心跳的人。」
「我想一輩子守著她,我也想她守著我,可是對於她來說,中州更重要,因此她選擇用同歸於盡的方式守住了鄔家的主城,死前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我,有沒有猶豫過?」
一滴淚自他的眼眶墜落,落到左手腕間,浸濕了那根紅繩。
「可我是器靈,除非六時篆碎,否則我連死都死不了,我甚至無法去殉她。」
歲霽聲音平靜,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講別人的事情。
他抬眸看過來,與虞知聆對視。
「如果是你呢,你會猶豫嗎,為心愛的人活下來,而不是為了不相乾的人去死。」
虞知聆喉口滾了滾,指節微蜷,在歲霽安靜的注視下,低聲開口:「你覺得那些人對她不相干,可實際上,她是鄔家家主,這些百姓和弟子敬仰她,信任她,對於她來說,這些便不是不相乾的人。」
「那你呢?」
「會。」虞知聆再次回答:「我會。」
歲霽自嘲一笑:「對啊,忘了,你為了穎山死過一次。」
兩人相視無言,歲霽神情逐漸冷漠,看虞知聆的眼神宛若寒冰。
「願意為了旁人去死,卻不願意為了愛你們的人活下來,愚昧,無知。」
「我那麼愛她,她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她愛過我嗎?」
「穎山宗那麼愛你,你為什麼要去赴死,你愛過他們嗎?」
周圍氣壓陡然加重,像是千萬斤重的巨石壓在虞知聆身上,她方才還挺直的脊背一瞬間被壓彎,艱難匍匐在地,吐出大灘的血。
在神器中,器靈便是神。
虞知聆聽到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強行調動靈力儘可能護住自己,眼眸因為窒息憋得通紅,她費力道:「可在那種時候……死,才是保護所愛之人的唯一方法,我們……我們該怎麼做?」
她幾乎跪在地上,不斷吐血,磕磕絆絆道:「我想活,可我……可我怎麼活,師尊死了,仇人逍遙……還妄圖進攻中州……穎山六百年前死了近一半人……若當年慘案再次發生……我師兄師姐怎麼活?」
「你告訴我,犧牲我一人,換他們平安……不值嗎,不可嗎?」
她的回答並未讓歲霽滿意,因此歲霽不斷加大威壓,虞知聆肋骨被壓斷幾根,嘴裡全是血,張口便吐出血沫。
「我愛他們,所以我願意為了他們去死,重來一次,我仍舊願意……」
「她愛你……所以想守住……你們的家……主城……是你們的家……」
身上壓制的威壓瞬間消失,虞知聆趴在地上不斷咳嗽,血沫堵住嗓子眼,手腕被人攥住,森涼的靈力自腕間灌入,替她療愈了些許傷勢。
虞知聆能動的時候,第一件事便是甩開了歲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