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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景不長,那封家書尚未來得及送
到雪州南部,崔家婦老的死訊快馬加鞭傳至晾州段家,來得極為乍然。
段乞寧白日以釣月娘子的身份在城郊作坊打點,收到噩耗匆匆打馬回府,明月軒主臥的地毯上一片污濁血跡,令她眼瞳驟縮。
與此同時,暖香閣來報,崔家四侍夫午時於房中自縊,親自斬斷了右手腕。
一屍兩命!再加上雪州的兩具,活生生四條人命!
段乞寧沖入主臥,室內一地碎片,鮮血飆濺到各處。
那原本乾淨明亮的少年徹徹底底瘋怔,他在小廝的扣押下嘶啞著喉嚨,手裡還攥著一把染血的剪刀。
他剪斷了自己的頭髮和衣服,還有包紮傷口的白綾,甚至還有自己手腕上長好的新肉。
偏房內還躺著另外一具屍體,趙側夫面頰著地,七竅還在往外翻湧出黑黝黝的血。
段乞寧打從心底泛起噁心,便聽那少年咆哮了一聲,帶血利刃指向的是她所在的方向。
崔錦程雙眸赤紅,布滿血絲,眼角淚痕肆虐:「你答應過我會護他們周全,你說話作數的!」
段乞寧瞬間掐緊手掌。
此情此景,似乎回到他縱火那日,可這一次,他還要瘋魔和執意,崔錦程死命掙扎,揮舞剪刀:「放開我!放開我!」
小廝們畢竟也是弱男,懼怕這樣歇斯底里的反抗,便是他們那一瞬間害怕受傷而退縮的念頭,崔錦程掙脫桎梏,揚起剪刀就朝段乞寧刺去。
段乞寧緊繃神弦,抬手攥住少年的手腕,那把剪刀頓在空中。
女人又施加了些力道掰折,利器自他掌中滑落,砸在二人的鞋邊。
少年落著眼淚,滿腔悲恨亟待發泄,他又扯著喉嚨嘶啞叫喊,另一隻手也朝段乞寧捶打而去。
段乞寧一併攥住他另一隻手,崔錦程不服氣,拿腳踹她,段乞寧甩開他的手腕,扛起少年的腰身,一把將人推至榻上,騎在身。下。
四肢皆被她壓住,無法動彈,少年便奮力拱著身子,他揚起脊背和頭頸,朝女人咬去,段乞寧銜住他的唇舌,將人吻回墊被裡。
這是一個苦澀、血腥的吻,崔錦程狠狠地咬著她的唇,段乞寧也回以同樣的強。硬,雙方都下了重口,咬到滿嘴都是血漿,刺。鼻的腥味磋磨味蕾。
段乞寧鬆開他的唇。
少年在她身。下放聲崩潰:「……你這個騙子、騙子!永遠都在騙我!若你早些時日將信送去,他們便能看到了!可他們現在!看不到信了!命也沒了!你為什麼不救他們!段乞寧!你明明答應我會保護好他們的!為什麼要這樣!……」
段乞寧保持沉默,冷眼看著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全身都在打顫。
他應當是痛恨極了她,眼眸憤然到幾乎要快溢血,少年胸腔起伏急劇,久久都無法平複,眼淚就如斷裂的珠串,一顆一顆滾落,砸在被褥里。
他罵她是騙子、混蛋,一個沒有心的惡劣女人。
許久,段乞寧笑了,大大方方承認:「對,崔錦程,我就是個騙子,混蛋。我不值得託付,更不值得你信任,要怪就怪你自己蠢。當初在客棧應允你的那些話不過是為了獲取秘鑰騙你的幌子,就你當真。」
「那兩個老登還有你娘肚子裡不知道是妹妹還是弟弟的孩子和我有什麼關係?死了就死了,他們早在崔家覆滅的時候就該死了,要不是我,他們哪能在雪州苟活這麼多時日?我對你們全家已是仁至義盡,你應該向我感激涕零,而不是把刀揮向你全家的大恩人。」
那少年怔然,擒著淚花的眼瞳深處由埋怨轉變為難以置信,最後化為為露骨的恨意。他死死震動手臂:「段乞寧、我要殺了你!」
她冷笑,滿眼不屑:「裝什麼苦大仇深的樣子,你心裡其實也很舒暢的吧,你母父終於死了。」
崔錦程怔愣,染淚眼瞳呆呆定住。
段乞寧又道:「你就承認吧,你根本就沒那麼敬愛你的母父。你這會想的是不是他們終於死了,終於沒有牽絆能困住你,你也不必再為他們殫精竭慮,過去壓在你肩頭上的母父之命、恭敬孝順,你都可以甩開了!再也沒有人能拿這些東西壓迫你,對嗎?」
段乞寧抬起他的下巴。
崔錦程姣好的容顏漸漸崩壞,煞白臉色,眼底恨意褪去,取而代之的不知道是慌亂還是被拆穿心思後的惱羞成怒:「我沒有!……」
「沒有!……」他搖頭喃喃道,倏爾眼角泛起狠戾,在段乞寧抽離了些身位後,驟然咬向他自己的手腕!
段乞寧眼疾手快,手掌一把撐到他頭頂上,另一隻手則遏制他的臉頰,將人拖拽住。
被限制行動的少年窮途末路,轉而咬向她的掌心虎口。
段乞寧掰開他的嘴,崔錦程的牙齒與她手指糾纏,好似磨牙期怎麼也糾正不了咬人習慣的寵物。
段乞寧給了他一巴掌,少年偏過半邊臉受著。再度抬眸,他惡狠狠地瞪視道:「你要把我送人,我不會讓你得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