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崔錦程蹙眉移開視線,望著泛著漣漪的湖面。
自那之後,段乞寧便開始瘋狂追求他,無所不盡其用……
崔錦程出神的這會,旁邊的宮侍徑直扭了他的手臂一把。
「大膽賤奴,見到殿下還不行禮!」
崔錦程抬手捂住火辣的刺痛處,隨即伏跪在地:「參見七凰子殿下。」
赫連景回身,眉宇間全然不滿:「你的自稱呢?見到本殿,該自稱為何?昔日名滿晾州的崔小公子,不會不知禮數吧?」
少年無法摸准七凰子突如其來的惡意,為了不給段乞寧添麻煩,他忍氣吞聲又朝那人行禮道:「賤奴崔氏,給七殿下請安,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崔錦程行的是大禮,額頭完全叩首在地,背脊卻繃直得如同松柏,透著隱忍的傲氣與自矜。
赫連景居高臨下的俯視他,並沒有道平身,而是就著這樣的高低姿態,開門見山警告:「段乞寧會有別的正夫,她心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崔侍奴,往後要看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莫要異想天開,肖想不屬於你的。」
崔錦程瞳眸一緊,面前的七凰子如此直白,直白到令他恍惚,下意識脫口而出:「你和寧姐姐是什麼關係?」
宮侍上前,毫不猶豫又是往胳膊上死擰一把。
崔錦程被掐得眼眶濕紅,可眼底涌動出一種陷入瘋怔的執拗,執意追問:「你和她是什麼關係!」
赫連景邁開長腿,素手抄起崔錦程的下巴,這樣昳麗的容顏在手,讓他恨不得想掐爛他的臉!
「聽好了,本殿是她的摯愛。只要本殿想,本殿一句話就能讓她休棄你!」
言罷,赫連景重重甩開崔錦程的頭顱,用絲絛手帕擦拭手指,隨後將手帕丟在室內地上,一併帶走了屋裡伺候的宮人。
「離穀雨游宴散席還有兩個時辰,這兩個時辰,就將他給本殿關在這裡,待宴席結束永康縣主回來之前,再將他放了。不准讓他去找寧姐姐。」
……
不久後,藉口更衣離席的七凰子殿下重回凰宴湖畔。
早晨還陽光明媚的天空這會兒竟飄起濛濛細雨,雨點打在湖泊表面,泛起點點漣漪。
暮春薄霧籠罩在水面,天地間好似掛上一層旖旎的幔紗,如臨仙境。
宮侍們打傘伺候在氣壓低沉的赫連景身側,一路隨他步行至岸邊亭台下。
宮侍愁眉苦臉:「殿下,雨勢朦朧,您身子孱弱,可經受不住,不若去陛下那兒——」
被赫連景抬手打斷。
七凰子示意他莫要喧話,少年潮濕的眼睛直直望向湖泊渡口。
段乞寧正執傘輕提衣裙踏上船舶,而船舶上,端坐在烏篷下黑沉著臉的少年,正是剛被賜婚給永康縣主的邵家嫡子邵馳。
赫連景被暮春寒氣冷到嗆了幾聲,凝望遠處的邵家子,眼眸閃過陰鷙:「剛讓你去辦的事可辦妥了?」
宮侍忙應人和物均已辦妥,七凰子狠辣地道:「他竟然敢當眾抗旨拒婚,害寧姐姐聲名掃地,本殿定要叫他出盡洋相。對了,送去欽天監的生辰八字……」
「七殿下放心,」
宮侍附於赫連景耳畔密告,「此事蘇太師自會出手。」
赫連景眸色微動,不著痕跡地冷哼一聲。
離得遠,七凰子和宮侍的身影化為小巧兩點在段乞寧的視野中。
段乞寧看不清湖岸邊主僕二人的臉,只知道傘下有個白衣翩翩的少年郎,風骨纖瑩、衣袂柔情,如此俏影得雲霧繚繞點綴,妙曼得好似個畫中仙。
適才好感度蹭蹭上漲不少,段乞寧以為那是崔錦程,不禁愣神多看兩眼,才恍然發覺不是,岸邊那少年周遭散發出來的陰鬱氣質很沉,和崔錦程不太一樣。
也不知道崔小少爺在東院如何了。
「又看上七凰子了?」邵馳忽的嗤笑一句,「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便你方才在禦前替我說話,可你此前所作所為在我這裡仍舊是奸詐惡毒之流,我是不會給你洗白的,我也絕不會嫁給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段乞寧得知湖邊那個白衣少年就是屏風後一直注視她的七凰子赫連景,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往船舶倉內邁了幾步。
因著她提出的「緩姻之計」,邵冬夏提議的「先好好培養培養感情」,赫連玟昭下令,讓他倆這段時日務必增進情誼。
段乞寧和邵馳就這麼被迫捆。綁成連體嬰,連游湖乘船都要共乘一艇。
她直接自動過濾邵馳的垃圾話,慢悠悠地輕吐氣,坐定於少年的正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