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幼時就經常見你提刀奔赴戰場,你可曾提過一句害怕?」方嬋雙眼泛紅,「都說言傳身教,她若是有什麼不好,那也是跟著你學的!」
「我若是怕了,將士們如何能服我?夫人分明知道我的身不由己。」沈遠揚也被氣得直喘氣,胸口上下起伏著。
顯然,在國與家之間,個人總歸要有所犧牲,沈遠揚犧牲了陪伴西宥長大的那些日日夜夜,往後的日子裡他都要為此作出償還。
*
今日中秋,西宥得以擺脫洗衣服的命運,她鬱悶地蹲在院子前把玩摺扇,她的劍又被收走了,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還給她。
西宥長嘆一口氣,手無意識地扯著裙擺。
白裙是爹給她的枷鎖,因為白裙易髒,她在外做了什麼,他一看裙子便知。
她才不喜歡穿白裙。
西宥拿來一個蘋果坐在地上啃,今日府中來來往往不少人,都是沈遠揚的舊部前來送禮的。
西宥啃到一半,盯著蘋果若有所思。
「拿把果刀來。」她扭頭對丫鬟說。
西宥轉著果刀,揮退丫鬟。
這雙手能揮得動長劍,為什麼就是削不好一個蘋果呢?
連續廢了幾個蘋果,西宥沒氣飽也吃飽了,她泄氣般呼出一口氣,視野陡然出現一襲月白色衣擺,這是那些舊部不可能會穿的顏色。
西宥順著衣擺往上看去,不期然對上一張丰神俊朗的臉,這是絕不可能出現在將軍府的一張臉。
於文在她面前蹲下,笑著朝她伸手,「我幫你削?」
西宥傻愣愣地把蘋果遞給他,「你怎麼來了?」
於文垂眸去看手中慘不忍睹的蘋果,溫聲回答:「沈將軍念我孤身一人在京城,便邀我來府上吃飯。」
西宥撓頭,對自己的突然消失感到很抱歉,「你這些天沒離開太子府吧?我爹不讓我出門,這一回他很生氣,我被禁足了,連院子都不能出。」
「有元山在,」於文低頭削著蘋果,「沈將軍罰你了麼?」
「罰了。」西宥委屈地扁起嘴,於文削蘋果的動作頓住,抬眼去看面前嬌小的少女,試圖從她身上看出什麼傷來。
「他讓我把衣服洗乾淨,洗不乾淨不准出去。」
「……哦。」
於文冷淡應付完,又垂下眼繼續削蘋果。
這算什麼懲罰?他少時犯了錯那可都是軍法處置的,他還以為沈將軍對西宥上了軍法,這才讓她這般委屈。
……洗衣服,哈。
沈姑娘是個嬌氣包呢。
於文在心裡作出這一判斷,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還吃麼?」
西宥擺手,「不吃了,我有點撐。」
於文注意到她隨手丟在地上的摺扇,想起那一晚她的身手,眸光微動。
她可真是一個被埋沒的大將軍。
「這扇子為何能一直不脫手?」
西宥啃著蘋果,聞言瞥了眼摺扇,「這個啊……」
元山上前提醒道:「世子,你該起來了。」
於文去看西宥,頭一回如此恨自己的身子,他斂眸,沉默著站起來,對西宥道:「抱歉,我不能久蹲。」
這句話說出,他心中好像被硬生生撕出一個血淋淋的傷口,難堪極了。
西宥眨眼,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於文狼狽地撇過臉,好奇怪,明明之前從來不在意這些的,為什麼今天卻難過得要死了一樣?
西宥丟開扇子,張嘴咬住蘋果,蹭的一下站起來,抬腿就往牆頭跑。
她扒住牆頭,整個人掛在牆上,她拿下嘴裡的蘋果,朝外頭喊:「拿箭和靶子來。」
侍衛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就把東西拿來了,西宥讓他們把靶子立起來,自己三下五除二把蘋果吞進腹中,拍著手跟於文說:「世子文,其實我不能射箭。」
她拉開弦,動作十分標準,瞧她這站位,於文估摸著這一箭能正中靶心。
箭離弦,直直射向靶心,卻在靠近靶子的那一瞬間詭異般偏離了軌道。
「嗯?!」元山眼睛都要瞪凸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看西宥,又看看那撞向石牆而後落地的箭矢。
西宥無辜聳肩,轉身拿過三支箭架在弓上,這三支箭又是毫無預兆地與靶子擦肩而過。
元山跟見了鬼一樣看著西宥,忍不住走過去說:「你重新來一遍,我指導你。」
西宥「嘿」的一聲挑眉,「你指導我?」
她又抽出一支箭,「你知道射箭大師傅鶴為什麼隱退嗎?」
傅鶴是整片大陸最負盛名的射箭大師,他曾一連射出數百支箭,箭箭皆命中靶心,而那隻靶至始至終只有一個圓圓的小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