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擇言冷笑一聲,「將軍是來關心我有沒有吃好的嗎?」
徒護肅面無表情,他麻木地看著李擇言,自言自語道:「他沒來,是那位小友不值得他來嗎?」
李擇言皺眉,低聲對西宥說:「他看起來很不對勁。」
徒護肅轉而看向西宥,眸光顫了顫,「長平軍認定的世子妃,或許,我該殺了你,他就會來了。」
李擇言聞言,傾身護在西宥身前,凶神惡煞的,「你要動她,先從我身上踏過去。」
徒護肅沒有理會李擇言的話,他自顧自拔劍。
西宥沉聲說:「李擇言你讓開,我不怕死。」
李擇言氣紅了眼,「胡說八道!你給我好好活著。」
徒護肅照著李擇言就是一腳,西宥睜開眼,無情的劍鋒在西宥眼前晃了晃,與徒護肅身後那茫茫白雪融為一體。
她感覺到眼睛傳來陣陣劇痛,但為了李擇言,她還是堅持著不閉眼。
她要用這最後的機會為李擇言求得生機。
師傅說,心性越是堅定的人越難操控。
徒護肅現在很明顯精神有大問題,不管能不能行,她都要放手一搏。
她冷靜地看著徒護肅,想從中尋找切入口。
徒護肅舉劍,他已然癲狂。
他娘用死來逼迫他為族人報仇,可百姓無辜,將士無辜,他明白的,因而才會左右為難。
他想死在大月人手中,這樣他就不用做這殘暴之人,可西宥用兵如神,從不輕易放棄同袍,他得救的那一刻盯著西宥看了好久。
因為他的生,即意味著她的死。
要報仇,就要與天下為敵,可他出世是為了什麼?不正是為了這天下蒼生嗎?
他這般為難,追根結底,就是因為帝王。
是他負了他!都是因為他,他的族人才會死去,都是因為他,這些將士才會離世。
他怎麼還不過來?到底還要他殺多少人,他才會過來?
他只求一個答案!
當年你為什麼要放那把火?
西宥的眼睛再次流下血淚,她苦中作樂:師傅,你未曾說過瘋子也不好操控。
罷!那便死吧!
西宥不躲也不避,就這麼迎著劍鋒揮來的方向。
她的平靜在看到刀口沒入李擇言的胸口時轟然崩塌。
淚水模糊她的眼睛,她的世界瞬間灌滿風雪。
「啊啊啊啊!」
西宥嚎叫著伏倒在李擇言狂涌獻血的傷口上,因手腳被捆,她只能用臉去堵住那噴涌的血柱,可惜這實在是徒勞,她拼命去堵,卻趕不上血流的速度。
淚水和血水混在一起,像一隻巨手遮住她的雙眼,她潰不成軍,絕望地倒在李擇言身上。
「擇言,李擇言,你看看我……」
「別丟下我一個人……」
徒護肅愣愣鬆手,劍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西宥從血水中抬起頭,在一片污穢中看到李擇言溫暖的目光,那似乎在說:「哭什麼哭?我不是沒傷到你嗎?」
西宥大哀,淚如雨下,心裡醞釀的狂風暴雨比屋外的風雪還要猛烈,那滿心的絕望快要將她的心侵蝕掏空,她仿佛只剩下了一個殼子。
「我去陪你,擇言,我去陪你。」
*
城牆上掛了兩位將軍的屍體,似乎在說:聖上若是不在乎這兩位將軍的死活,那下一個要死的,就是那位女將軍。
於文一路風雨兼程,馬跑死了好幾匹,自己也咳了好多血。他總想著自己再快些,聖上再快些,沈姑娘就能得救,一切就還來得及。
可真當兵臨城下,看著城牆上懸掛著的那兩具屍體時,他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打著鼓。
不會的……
不會的……
徒護肅站在牆頭,俯視著城下眾人。
那一年,他的族人死去的時候,他們可曾這麼緊張?
聖上當年信誓旦旦保證會庇護流離失所的百姓,他看著聖上治理下的國家,相信了聖上的話。可他沒想到,他要庇護的對象並不包括他的族人,帝王的承諾如此廉價。
他本該要一個答案,可……
少年果真有燃不盡的熱忱,他看著攜手作戰的西宥與李擇言,竟也想起了他的從前。
他也曾把後背交付於他人,卻得了個族人皆亡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