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杞的眼底同樣有笑意,他毫不吝嗇地誇獎道:「論吃,我不如你。」
沈持玉笑了笑:「飲食烹飪與做人一般,千般食材,百般滋味,唯求一真。」
在她看來世上各種各樣的食物,各有各的氣味、質地,都有屬於自己的獨特的個性。而她要做的就是將諸般滋味相輔相成,務必求其真,過分的疊加塗脂抹粉,反而失去了食物的個性,神韻喪失,味道便會大打折扣。
聞言,朱杞愣了愣,他仔細回味她的話,依稀記得少年時她也曾說過類似的話,這麼多年來她竟一絲未變,一直保持著本心。
他捏著筷子的手漸漸收緊,心底有過短暫的猶豫,他用這樣的手段介入她的生活,窺伺著她的生活,覬覦著她,又用那般殘忍的手段割裂著她的人生。
生生看著她被旁人傷得體無完膚,他是不是太殘忍了。
蘇淳看著乳白色的魚湯,抿了抿唇,他也很想嘗嘗味道。
宋冀年自是不敢跟秦王搶吃食,瞧了一眼桌上的菜,夾了一筷子活熗河蝦,蝦皮金黃,瞧著酥脆可口吃到口中卻很一般,他又夾了另外幾樣菜,西川乳糖獅子,甜膩的讓人牙酸,八寶釀梨火候有些過,梨吃起來沒滋沒味。
他可算是明白了,整桌菜唯有這道斑肺湯出自沈持玉之手。
宋冀年同樣巴巴地看向斑肺湯,此時的朱杞卻驟然沒了胃口,他看向宋冀年,眼底有毫不掩飾的殺意。
正欲舀湯的宋冀年覺察到一陣冷意,正茫然間蘇淳接過他手中的碗,笑道:「大人,我來吧。」
說著他站起身拿過湯匙舀了滿滿一碗湯轉身遞給宋冀年,宋冀年伸手去接,忽然蘇淳手抖了下,滿滿一碗湯盡數灑在了宋冀年的胸前。
「對不起,大人,小人不是故意的……」蘇淳語無倫次地拿出帕子替宋冀年擦拭身上的湯汁,但那一碗湯灑得結結實實,他衣衫被淋濕了大半,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站起身的沈持玉一時有些茫然,這一幕好生熟悉啊,與昨日幾乎如出一轍。
「不用了。」宋冀年聲音冷硬,顯然是生氣了,他看也未看蘇淳一眼,轉身朝著朱杞道:「在下失陪片刻。」
蘇淳驚惶失措地跟了過去。
這一次沈持玉並未跟著一起過去,她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糖蒸酥酪,太甜了有些倒牙,又夾了一筷子鮮蘑菜心,菜有點老,蘑菇沒入味……
她一時皺眉一時撇嘴,吃菜的樣子像是在查驗學生課業的夫子,樣子專注又有趣。
蘇淳跟著宋冀年一路跟到了書房,宋冀年心中想著事情一時竟未留意,他時常留宿在書房,這裡備有矮榻,也有換洗的衣物。
從箱籠里翻出衣衫隨手丟在矮榻上,他信手解開衣衫,腦中不斷回想著這兩日發生的事情,難道真的是巧合嗎?
他隨手丟下外衫,忽然聽到身後一聲驚呼,回過頭卻見蘇淳捂著眼睛,結結巴巴道:「對……對不起……小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宋冀年本就心煩,連續兩次在秦王與沈持玉面前出了丑,他面上有些掛不住。
此刻實在不想見到蘇淳這個罪魁禍首,他掩了外衫,轉身走向蘇淳道:「你出去。」
「大人,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剛才不知有什麼東西打在了我的手背上,我這才失手打翻了湯碗,不信您看,我手背這會兒還紅著呢。」
說著蘇淳就將白皙柔軟的小手伸到了宋冀年的面前。
宋冀年不耐煩地掃了一眼,瞧見上面的紅痕微微一愣,不由抓住了那隻手湊到跟前細看。
驟然被人抓住手腕蘇淳頓時紅了臉,尤其她目光掃過去,看到宋冀年敞開的衣衫下袒/露的胸膛,心頭如小鹿狂跳,手指不由縮了縮,有意無意地撓過了宋冀年的掌心。
一股難以言喻的異樣感席捲全身,蘇淳輕輕哼了一聲:「大人……」
這一聲「大人」纏綿又悱惻,根本就不像自男人之口發出,宋冀年目光掃過她紅透的雙頰,落在圓潤如珠的耳垂,隨後又落在光潔纖細的脖頸之上。
他眯了眯眼,一時竟也未曾放開蘇淳的手。
直到門口傳來一道兒冰冷的聲音,「你們……」
聽到沈持玉的聲音宋冀年嚇了一跳,連忙鬆開握著蘇淳的手,匆匆掩了衣衫,而蘇淳比宋冀年更顯慌張,他的眼睛胡亂瞄了沈持玉一眼,便紅著臉不敢看她,身子竟還不由自主地往宋冀年身後縮。
沈持玉將所有菜色都嘗過之後便向朱杞告了罪,獨自來尋宋冀年,只是沒料到剛走到書房門口竟看到如此香艷一幕。
尤其二人見到她來之後的反應更是離奇。
先前關於宋冀年斷袖的懷疑再次浮現心頭,說不難過是假的,但親眼見到仍然有些難以置信。
她一時不知自己是該進去還是退出,不過是遲疑的片刻,蘇淳已退了出去,只留她與宋冀年四目相對。
「不是你想的那樣。」宋冀年看了一眼她的神色便知她又誤會了,可又無從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