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十五歲在這邊已經算成年了,不會有太大的生活壓力,壞就壞在程宿是個啞巴。
聽說是天生就啞的,治不好。這就讓他無法與人正常溝通交流,所以很多時候都是行只單影,靠著手藝養大自己,如今已經十七歲了。
春山村里本來就有個痴傻兒,如今又多了個啞巴,便有人暗地裡偷偷給他倆按了個稱號。
女痴男啞。
眠春水洗完澡出來,去柴火灶邊烘乾頭髮,便提著兩塊臘肉跟著文桂芬去程家了。
此時已是傍晚,廣闊的天邊捲起一簾紅霞,黃紅霞光越過春山,灑滿這座小山村的各個角落。
走過一條綿長的田埂,稍一偏頭,便能看見懸於天邊的夕陽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抓住。
春水伸出手,霞光便穿過她的指間縫,晃得人眼花。
「水水,快上來,咱要快去快回,不然天晚了看不清路。」
文桂芬踏上泥巴路,轉身一看眠春水還在田埂上伸出手不知道在看什麼,就出聲催促她。
「哎,來了。」
眠春水三兩步跑過去。
走了一段路,漸漸的能聽見河水流淌的嘩嘩聲,遠處還時不時有幾聲犬吠,不知是哪家狗又在鬧了。
站在程家院子門前,文桂芬上前拍拍門,朝裡面喊道:「程宿呀,程宿,給嬸子開開門——」
等了一下,裡面沒有動靜,文桂芬正要繼續拍門,門卻吱嘎一聲開了。
程宿的手還搭在門栓上,深黑色瞳孔不動聲色地打量二人,疑惑中帶著一絲詫異。
眠春水也同樣打量他,只不過是光明正大地看。這人的臉輪廓分明,劍眉星目,眉眼間透著一股堅毅勁,個頭很高,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仔細一看的話,還能從修身的衣服上看見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
整體來說,雖然沒有頂流男明星那麼誇張,卻也是俊逸出眾的男模長相了。
文桂芬知道他不會說話,自顧自地道明來意:「今天多謝你救了我們家水水,這是我們自己做的酸菜和臘肉,你一定要收下!」
程宿抿了抿唇,搖搖頭拒絕了,退後一步打算把門關上。
「等等,你……收下吧,不然我們心裡過意不去,」眠春水急忙喊住他,忽然眸光一閃,轉變語調,狡黠開口,「我們現在拿不出多麼珍貴的謝禮,只能送點簡單的菜肉,你不會是看不起這份禮吧?」
程宿當即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著急得雙手胡亂揮舞起來,企圖向兩人解釋他不是那個意思。
眠春水噗嗤一笑,取下文桂芬手裡的酸菜,一同自己手上的臘肉都堆到他懷裡,「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所以你就要接下我們的謝禮嘛,哎,不許推回來,是不是嫌我們送得不貴?」
同一個招式梅開二度,程宿依舊被唬住了,只好收回手,抱著肉菜朝二人鞠躬。
眠春水也朝他鞠躬,真誠的說:「謝謝你救了我。」
程宿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在他看來,救人就是舉手之勞。
等母女兩人離開了,程宿才反應過來,方才這眠春水言語如此伶俐,她似乎不傻了。
關上門,他抿抿唇,嘗試發出一點聲音,用盡全力,聲道還是像有一塊厚厚的屏障,阻礙字音跳脫牢籠。
胸口起伏劇烈,低垂眼帘,眸中的光也暗了下去,依舊是無用功。
他想嘆氣,卻連氣聲都難以發出來。
第3章 種田複種田
眠春水和文桂芬返回眠家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家家點上廉價的菜油燈照明,微弱昏暗的火光點亮暮沉的村落,透著悠閒安詳的生活氣息。
從村尾走到村中,遠遠的也看到自家院子裡有微微火光燃動。
進了大門,便瞧見眠雲開和兩個叔叔湊在籬笆牆邊探討著什麼,春水走了過去,開口詢問:
「爹,怎麼了?」
眠雲開扭頭看見她,愁郁的眉微微舒展開,想扯個笑容,不過最終成果實在有些僵硬,回答道:「正好水水來了,爹問你啊,今天你怎麼自己出去的?」
春水沒有立即回答,而是順著二叔的視線看過去,籬笆牆邊不規整地擺放著一張半人高的柜子,柜子上殘留著鞋子的泥印。
瞬間明白眠雲開的意思了。
她爹以為是有壞人偷偷帶她出去呢,畢竟原主是個痴傻兒,沒有邏輯思維,不可能想到能搬柜子翻出去這個辦法。
「午時我在院子裡玩,有兩個孩子從河邊抓了魚路過咱家,我聽到河裡有魚,就想到奶前些日子說過想吃魚,便想了這個辦法翻出去了。」春水解釋起來。
她垂下眸,面上帶著愧疚,抿唇道:「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以後我不會再做危險的事了。」
她說的是事實,也不全是事實。搬柜子的辦法是那兩個小孩存著逗弄的心思教她的,他們也想知道這個傻女到底會不會傻乎乎地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