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書房四角置了冰塊,張穎拔下金針時,額角還是流下一滴豆大汗水。這針的位置不能有分毫偏差,每每施治, 都必須全神貫注, 耗費極大的精力。
幸而病患配合, 能靜坐在那兒近一個時辰不動彈。
隨著最後一針被拔下, 李秉真僵直的身體搖晃了下,被張穎及時扶住, 遞上唾壺,「想吐血就吐,不要忍。」
看著李秉真吐出幾口血水,張穎感慨,「我曾給自己試過各種針法, 給世子施的這種名為枯木逢春, 雖能煥發生機,卻也伴隨著萬箭穿心之痛,世子真是能忍常人不能忍。」
相較於以往的尖銳, 他面上總算有了醫者的仁慈寬和之色,「只要再尋到那幾味藥,我就有七成把握,只是要痛個一兩年。」
「一兩年而已, 我還受得住。」李秉真道, 「還要多謝張叔你為我費盡心力, 想出這種診治之法。」
這是他下定決心使用此法後的第二次施針, 身體暫時還沒有太大改善,但他相信張穎的醫術。
張穎正色, 「醜化說在前頭,七成把握是我估摸的,若是藥沒找到,或是中途出了差錯,都有可能功虧一簣,比以往更差。更甚者,直接喪命。」
李秉真頷首,「在這之前,張叔已經說清楚,我也聽得明明白白。」
察覺他的認真,張穎暗暗鬆了口氣,口舌恢復犀利,「兩年前我對世子提起這個方法,你讓我不要再提,一副等死的模樣,如今卻主動嘗試。果然是成婚的人不一樣了,捨不得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小夫人罷。」
早知如此,他就向大長公主提議讓世子早點成婚了。
養氣功夫深厚如李秉真,對張穎辛辣的譏諷也能含笑納之,「時移世易,想法自然會變化。」
不可否認的是,因清蘊的到來,他的確想擁有更健康的身體、更長久的壽命。
披好中衣,他親自送張穎出書房,讓下人引其出府。
喝了幾杯溫水,藏翠入內,遞來幾封信,裡面記載著近日朝堂內局勢以及父親齊國公的動向。
李秉真一目十行閱過。
如今朝堂以及內閣之中,已經隱隱都以首輔柳文宗為首,原本搖擺不定的人漸漸開始堅定立場。皇帝對這種情形,竟再沒有此前一家獨大的擔憂,反而越發放權,也越發沉浸於享樂。
他把信燒毀,再拿起最後一張紙。
有關陳危種種現於紙面,從出生、親朋、師承到在王家的風評。
毫無疑問,這是個極其簡單的人,如他表現的那般,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但李秉真在想,陳危那看似忠誠的表象下,究竟隱藏了什麼秘密?
指尖划過陳危及其叔父到江蘇陸家接清蘊的那行字,李秉真眸色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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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中旬,雲陽長公主在別莊舉賞荷宴,邀了京中許多人,齊國公府也在其中。
李秉真本沒興趣,思及近日清蘊情緒平平,便應下來,作出門散心。
宴會定在臨近酉時,不至於炎熱,亦能在晚霞中欣賞菡萏葳蕤。
「夫人要戴哪對耳墜?」白蘭手中捧著一對八珠環和一對金絲玉兔耳墜,笑盈盈問道。
清蘊選了前者,白蘭贊道:「我先前也想著這副最襯您的氣質,端莊雅麗,和今兒的紫袖衫正相配。」
白蘭慣會討人歡心,一番妙語連珠,讓白芷忍不住看過去,多少是有些佩服的。
那天主子詢問陳危,白蘭明確聽到陳危對她無意,沉寂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恢復神采,和往常一樣侍奉主子。
白芷稍微問了幾句,白蘭道:「沒事啊,我早知那小子沒開竅,拒絕了也不稀奇。本想著主子開口,他興許會多考慮下,現在看來還是那個木頭性子。幸好我在主子身邊服侍,月俸豐厚,家裡那邊不敢輕易催我成親,也不必急這事。」
聽她言語,似乎有繼續慢慢打動陳危的意思,白芷不著痕跡勸了幾句,不知白蘭聽沒聽進去。
妝扮好,夫妻二人乘馬車悠悠至雲陽長公主的京郊別莊。
這兒離國公府有半個時辰的車距,兩人早已決定好,宴席結束後就在自家的莊子裡歇息。李秉真正逢休沐,還能在外遊玩幾日。
別莊占地極大,毗鄰山峰,便將山峰一角的湖水劃入其中,傳聞中的萬里芙蕖正栽種其中。
僕役引二人往青煙湖去。
尚未接近,已嗅隱隱荷香。湖畔有料峭山峰,溪水順岩壁墜落,形成飛瀑奇景,引得湖面水汽氤氳,荷花在其中若隱若現,宛若仙境。
「尚未開宴,客人可要乘船近觀?」僕役笑著提議。
湖面確實有不少精緻小船,和飛瀑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觀賞,伸手便可觸碰嬌荷,極為愜意。
離得遠,看不清具體容貌,但看得出既有年輕夫妻,也有結伴同遊的男男女女。
這樣看,倒有些仲春宴的感覺。=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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