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約會？」
陌生的詞從那張無措的唇里吐出。
槿鶯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極度的失落：「兩情相悅之人同游，便是約會呀。」
「你難得主動約我……我都已經想好，今天去哪裡玩了。」
少女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帶著濃烈的不舍。
但她所求並非這一場約會，而是他唇間那個，能決定她去留的答案。
若是往日，他定能毫不猶豫，斬釘截鐵。
可現在，「喜歡」兩個字在他唇齒發燙，竟好似有千鈞重。
沈時臻神色複雜：「此事，關乎道心。容我思量後，再給你答覆。」
想？還想什麼呀！就是要趁著你腦子不清晰一錘定音啊！
這一思量，怕不是又回到原點了……
這該死的會議！
槿鶯氣得在原地跺腳。
第43章
沈時臻幾乎是落荒而逃。
喜歡？
大腦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持續當機。
他今日約見李瑩，本是為了斬斷那些晝夜糾纏的紛亂心緒。
可當萬千思緒被層層剝開，竟只剩下剔透的兩個字。
——喜歡。
期待、煩心、失落……那些他從未有過的凡塵滋味，僅僅是因為……他喜歡李瑩？
不是償還救命之恩的重負，不是因為情魄回歸帶來的錯位，只是單純的，他喜歡上了李瑩？
喉間突然泛起靈泉倒灌的凜冽，仿佛有人抽去了鎮壓妄念的枷鎖。
冰雪消融的細響聲里，有什麼從紫府深處破土而出，帶著她布滿洞府的奼紫嫣紅，帶著主動系在劍上的淺紫劍穗，帶著她身上總是縈繞的淺淡花香。
——是喜歡。
——純粹的，本源的，道心動搖的喜歡。
斬釘截鐵的聲音在識海里炸開，震得沈時臻耳膜生疼。
各派長老的議論聲裹在混沌里沉沉浮浮，像是隔了層水幕。
「北境……魔氣……」
「南海……陣眼……」
「沈道友！」
渾渾噩噩間，一陣銀鈴脆響破開了迷霧。
只見御獸宗少主羞澀地攔在他身前，腕間銀鈴輕晃：「上月道侶大典得見沈道友風姿，我便一眼萬年，自此傾心。」
她耳尖泛起珊瑚色：「我實在羞於啟齒，父親便請了紅鸞閣主做媒，攜三車聘禮前往貴宗。因扶光劍尊尚在閉關，我們便將拜帖遞交給了玄風真人，期望能與貴宗結為秦晉之好，但玄風真人說，扶光劍尊追求無情道，他雖身為宗主，也不能擅自為扶光劍尊的徒弟定下聯姻之事。」
少女的聲線清越如百靈，每個字卻扎得沈時臻太陽穴突突直跳。
「扶光劍尊閉關百年，出關遙遙無期。而且修無情道是個人的選擇，若弟子不想修無情道，也不能強求弟子承襲吧？」
少女緊張地微頓，望著他的目光里卻寫滿了期待：「所以此番開會，我親自前來，就是想親口問沈道友，你可願意……」
「我已心有所屬。」
對面人腕上的銀鈴霎時凝滯在半空。
她面色倏地慘白，沈時臻卻在脫口而出的瞬間，劍鋒般的眉宇一下子舒展了開來。
為何時光突然變得很慢，呼吸漫長又煎熬。為何與李瑩相處的光陰總如指間流沙？
劍穗上垂墜的玉珠，被山風撞響，叮叮噹噹落進他劇烈跳動的心跳聲里。
因為，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