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一切的幸福和纏綿,都是錯位的虛妄……
可即便如此,沈時臻的腦海中仍是不斷地浮現出槿鶯的笑靨——她站在洞府門口等待他回來時,杏眼裡盛滿了粼粼的春光。他們並肩走在坊市燈火下時,她笑語嫣然地挽著他的胳膊。還有她答應與他結契的那夜,她主動踮腳勾住他的脖頸,帶著甜香的吻輕輕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那些纏綿的溫度、清甜的氣息、甚至她指尖划過脊背時的顫慄……每幀畫面都裹著真實的溫度,燙得他眼眶發澀,也真實到讓他無法相信,這一切都只是任務的一部分。
「沈時臻,有件事,我還沒問你……」槿鶯忽然伸手,捧起他萎靡低落
的腦袋。
溫熱的掌心貼著他冰涼的臉頰,帶著一絲不容拒絕的力道,迫使他抬起眼,與自己四目相對。
「為何知道我是妖,還喜歡我?」
她心情複雜地問:「我以為,你那般憎惡妖邪,知道我的身份,就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但那日,你為何一直護著我?不怕我就是那個弟子失蹤案的罪魁禍首嗎?」
像是被她的問題刺痛了某根神經,沈時臻喉結滾動,嗓音浸著血鏽般的暗啞:「我曾斬釘截鐵地說,倘若我身邊有妖物作祟,我定將其就地斬殺,絕不留情。」
此時此刻,他才猛然意識到,或許正是自己當初那番斬釘截鐵的話,讓槿鶯誤以為他也會對她那般冷酷無情,誤以為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將劍鋒指向她,才會選擇用那種決絕的方式逃離他的身邊。
他的心口像是被堵了什麼東西,苦澀道:「曾經的我太過狹隘,一心認定,世間妖邪皆為狡詐。直到你被邱長老所傷那日,我忽然知道你是妖……」
一種說不出來的酸楚,在他心底翻滾,再次開口,他的聲音忽地放的很輕:「我掙扎過,懷疑過,但更多的卻是猶豫不決……我查遍所有線索,認定你絕非害人的妖。我必須信你,必須等你親口告訴我真相。在為你辯解千百次後,我終於看清——我心悅你,與身份無關,只因為你是你,只是你。」
他的聲音低啞,卻字字清晰:「即便騙我,也定有苦衷。
槿鶯的心猛地一顫,仿佛被什麼狠狠擊中,沉甸甸地壓在了胸口。
「難怪當時九霄誅邪陣搜不到我。你是特意設陣,讓我躲在你的洞府里的,對嗎……」
「是。」
他的回答簡短而堅定,卻讓槿鶯的心再度酸澀了起來。
他早已看穿她的身份,卻選擇默默守護,甚至為她編織了一個完美的保護網,將她牢牢護在羽翼之下。
而她,卻始終懷著最深的戒備,惡意揣測他得知真相後會毫不猶豫地誅殺自己。甚至,毫不留情、萬分果決地在他眼前死遁離開。
連一絲機會都不曾給他。
指腹顫抖地蜷起,槿鶯愧疚地縮手,鬆開了他的臉,卻被他抬手握住。
「鶯鶯,你能告訴我你的任務具體是什麼嗎……」他蒼白的薄唇用力抿成一道平直的線,吐字輕微卻謹慎,「為了這個所謂的任務,你也要……和謝承霄雙修嗎?」
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
他整個人繃得像張拉滿的弓,漆黑的眼眸勾直勾望著她,眼底卻翻湧著壓抑的風暴——有不安,有痛楚,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克制,仿佛只要她說出肯定的答案,某種蟄伏在血脈深處的東西就會徹底失控。
槿鶯輕輕搖頭:「雙修不在我的任務里。原本的命軌里,凡人李薇對謝承霄日久生情,但她心貪不足,終被妖物附身,死在謝承霄劍下,成就他無情道覺醒。」
「但如今謝承霄的劍骨遲遲未能覺醒,導致他才剛剛突破金丹境。唯有讓他愛上我,再以妖身死在他劍下,才能激出劍骨,證道無情。」
她的聲音輕描淡寫,沈時臻的手卻有些顫抖:「若那個叫系統的生物騙你呢?他們根本沒能力給你千年修為……」
他的聲音發顫,魔紋順著脖頸瘋狂上涌:「你若真的死了呢……」
明明自己才是被欺騙、被利用的那個人,可此刻,他的第一反應竟是在擔心她是否被騙。
槿鶯咬了咬唇,道:「那時我妖丹盡碎,別無選擇。如今雖可抽身,但系統說,謝承霄是此界天命之人,若他無法覺醒劍骨,此界必將毀滅和崩塌……」
沈時臻忽然低笑出聲:「原來如此,他才是預言命定的救世之人。原來你的任務,是助他證道天命。」
長久的重壓驟然卸去,他額頭抵在她肩上,呼吸灼得她頸側發燙。
「鶯鶯……」他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若我當時沒有遇見你,我的命運是什麼樣的?我是不是……早就死了?」
「為何會這麼認為?」槿鶯心中一驚。她故意隱瞞了這點,沒想到沈時臻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你不認得我。」他聲音悶在她發間,「說明在原本的命軌里……我根本活不到與你相遇。」
「謝承霄劍骨未醒,是否也與我相關……可是因為我……苟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