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疏浚夫雖常在河邊打撈雜物,疏通河道,卻也難得見到這種駭人場面,嘴中念念有詞:「媽的!今日出門忘了拜祖師爺!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說著,他緊了緊腰間的紅綢腰帶,伸出竹竿一頭去挑那河中女屍。
只是那竹竿細長,吃不上力,疏浚夫挑了好幾次,眼見著竹竿都被壓彎了一頭,也動不得分毫。反而將女屍身上覆著的桃紅輕紗挑破,絲絲縷縷地掛在竹竿上。
林清如見狀不妙,只怕如此下去會破壞屍體,一把握住了細長竹竿,阻止了疏浚夫。
「不然還是下去將人撈上來吧。」還未等疏浚夫拒絕,她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來放在疏浚夫手中,「紅包利事,百無禁忌。」
疏浚夫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不想一個小小女子,竟是個懂行當規矩的。當下也不再拒絕,爽快地收了銀子,再次將腰間的紅帶子扎得緊了一些,大喝了一聲給自己壯膽,
「姑娘你莫怪!撈你還清白!」
他置辦好行頭,光腳踩著河邊石階,一步一步踏入冰冷的河水之中。時辰尚早,清晨的陽光並不帶溫暖之意,疏浚夫身體沁入河水之中,不知是否是他錯覺,這洛淮河水比往常更加刺骨冷冽。
疏浚夫無端在水中打了個哆嗦,牙齒也抑制不住地磕巴顫抖。越是接近女屍,徹骨寒意就愈發明顯。
他壯著膽子游向女屍,冰涼的河水浸到胸口的位置,無端有難以喘息的窒息感覺。疏浚夫索性不去看女屍恐怖腫脹的面龐,眼睛一閉心一橫,從腰間掏出墨繩捆住女屍腰身,反身便往河岸拉去。
在捆住女屍之時,粗糙雙手無意間觸碰到女屍浮腫的皮膚,柔軟得像是一包水般,摸不到半點骨頭的痕跡。他心跳霎時停了半拍,於是呸了一聲,直罵晦氣給自己壯膽。
疏浚夫不想女屍如此沉重,被流淌河水一阻,更是寸步難行。忽然,他只覺腿下一緊,已然動彈不得。
圍觀者在岸上目不轉睛地看著疏浚夫的一舉一動,似乎心都被吊到了嗓子眼,眼也不眨,生怕錯過了半分動靜。
忽而此時,疏浚夫的臉上突然露出痛苦之色,在河中劇烈抽動起來,濺起一陣水花。身後拴著的女屍也跟著動靜上下沉浮起來,在河中露出忽閃的艷紅之色。
人群被此情景嚇得連連退後,
「屍體活過來了?」
「這是厲鬼索命啊。」
「這屍體碰不得!碰不得!」
林清如見狀眼神一凜,情急之下忙從岸上撿起疏浚夫的細長竹竿,遞至疏浚夫面前。
疏浚夫痛苦掙扎之下,一把扶住竹竿。林清如不想他掙扎力氣這般大,一時不防腳下不穩,一個趔趄朝前栽去,差點一頭栽入河中,堪堪在河堤邊上停下。
眾人直呼驚險,
「這是水中冤魂在找替死鬼啊!」
「快放下竹竿!別被水鬼拉了去!」
「水鬼索命!只怕是怨氣衝天啊!」
林清如恍若未聞,退後兩步,將疏浚夫拉至岸邊。
女屍真容,這才得以浮現在大家面前,靜靜地躺在河岸的青石地板上。
林清如蹲在地上湊近細看,不比前幾次昏暗無光,現下倒是日頭正好,女屍身上痕跡清晰可見。
眾人好奇地探著腦袋張望,卻不敢上前查看。見林清如動作,不由得面面相覷,眼中露出驚異之色,這姑娘行事果決,膽子也大,竟然湊近女屍細看
於是有好奇者小心翼翼地挪動腳下碎步,左顧右盼四下動靜,夾雜著低聲探尋之語,
「撩淺的!你剛剛是不是被水鬼纏上了?」
疏浚夫呸了一聲,粗著嗓子說道:「什麼水鬼?晦氣!我那是腳底抽筋!」
嘴上這般硬氣,但他臉上仍露出些古怪神色,心裡毛毛的有些發憷。畢竟是幹了一回死人行當,又遇上這種事,如何能不聯想到一起。
圍觀者也是一樣,直說道:「別裝了!你天天在這水裡遊河里去的,幾時抽過筋?怎得偏就今天抽了筋?」
「依我看,你縱是抽筋,也是這河裡水鬼使的壞。」
見他們越說越上頭,疏浚夫氣急敗壞地說道,「放屁!什麼都敢掛嘴上說?信不信水鬼今晚就找你去?」
一番爭執打鬧之下,眾人緊張情緒才稍見緩和,大著膽子看仰面躺著的女屍。
女屍渾身水淋淋的,黑色的髮絲一縷一縷扒在她浮腫的青白臉上,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被水泡的發脹的身上布滿了落葉和水草,一身桃紅輕紗原是極其嬌俏的顏色,卻在其半透明的紗羅下隱約可見其下腫脹而森白的皮膚。
緋紅色小衣上繡著鴛鴦交頸的紋樣,和蒼白皮膚上的露出點點淺淡屍斑是一樣的顏色。
眾人不由得七嘴八舌議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