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她一點東風。」容朔只淡淡一笑,
「把水攪渾罷了。」
第49章 江岸糧鋪
這日一早, 林清如方才下了早朝,與雪茶便到了城北的方家糧鋪。
朝堂之上,一張張古板嚴肅的臉在晨光之下晦暗不明。如同被陽光拉長的影子, 似一個個鬼影,真假難辨。
她沒有貿然提及教坊司之事,而是在沉默中看著那些看似憂國憂民的臉。
方朝於錦霜之死, 看似並無直接關聯, 二人不過是逢場作戲的歡場恩客。但林清如依舊想要探知這一切的疑點, 究竟從何而來。
城北向來為貧苦之人所居之地, 三教九流常混跡於此,人際雜亂。就連屋檐街瓦都比不得城中的繁華氣派,一排排低矮陳舊的房屋錯落有致。馬蹄嗒嗒作響, 馬車滾滾而過, 碾於泥濘道路之上,濺起無數泥點。
洛淮河從此處接壤豐酈大江,兩岸寬闊,並未鋪設城中的青石地板, 只有渾濁河水將河岸軟泥沖刷得淤爛不堪,露出深深淺淺的腳印。
河邊有船隻停泊, 來來往往的河工踩在河灘之上, 在此做著苦力活計。有縷縷炊煙從院落屋中冉冉升起, 縴夫的號子整齊劃一。雖已是清晨時分, 但已處處充滿生活氣息。
是與城中不同的熱鬧之景。
方朝的糧鋪便在里河灘不遠的街上。果然如雪茶所言, 鋪面小小一間, 其內昏暗無比不見光亮。
「大人, 可要前去試探一番?」
林清如搖了搖頭, 在糧鋪對面的一家小小茶攤坐下, 「先觀察一下。」
這茶攤不比城中富貴茶樓,只扯了一塊破布搭成棚子,幾張陳年起垢的桌椅板凳。攤子上大多是附近河工在此歇腳,他們穿著補丁打成的袒胸馬甲和高高挽起的麻布褲子,一邊拿著粗瓷碗豪飲幾口,一邊吐出嘴裡的茶葉渣子。
亦有在此候船離京之人,身背行囊,引頸張望。
林清如一身暗色勁裝,在此樸實環境中倒頗有些格格不入。未免引人注目,兩人特意選了靠里的位置坐著。
攤主是個中年女子,一身樸素的麻布衣衫,坐在在小爐子前燒著熱水,看著茶壺咕嘟咕嘟冒著熱氣。隨後她為二人提來一個土瓷茶壺,見二人穿著並不普通,不由得多打量二人一眼,笑眯眯地說道:
「二位姑娘看著不像是城北之人。此處人際混雜,不如早些回家。」
林清如見她熱心,不忍拂了他話中好意,衝著她淡淡一笑,隨口扯了個理由道:「多謝。今日家中親眷來京,我來此處接人。」
攤主也不過是好心提醒一句,見她堅持便不再多言。只講茶壺與茶碗置於二人面前,「那麼還請姑娘自便。」
雪茶接過茶壺,從里倒出茶湯來。卻只見幾片零星的茶葉在土瓷碗裡打轉,倒是一點茶色也無。
林清如並未在意,眼中打量著對面的糧鋪。此時那小小糧鋪裡面昏暗無比,似乎屋內無人的樣子。周圍來往也並未有人前來買糧。
她見攤主是個熱心腸,於是故作好奇搭話,似是和她閒聊起來,「掌柜的,那是什麼鋪子?這個時辰了還未開門麼?」
此時河岸上忙碌起來,攤上歇腳的河工不多,攤主一邊溫著茶,一邊抬著頭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個啊。那是賣糧的鋪子。許是又去收糧去了。」
林清如有些疑惑之色,「怎得這個時辰了還在收糧?」
向來糧鋪收糧大多是在卯時左右,以免誤了晨日裡的鋪子生意。
攤主唔了一聲,「他家鋪子向來如此的。一看便是個不會做生意的。」
林清如納悶地哦了一聲,「這話是什麼道理?」
攤主看起來是個極其爽利的女子,擦了擦額角的汗,「他家鋪子本就不見陽光,竟也不掌上燈火。黑黢黢的,遠遠看著跟喪葬鋪子似的,誰願意去他家做生意?」
說著,她咧嘴一笑,「這做生意,就是要亮亮堂堂,生意才好哩!」
攤主說得沒錯,鋪中明亮,才更吸引人氣。可為何他家的鋪子卻這般昏暗?
是方朝真不會做生意麼?
林清如亦笑著點頭,「倒是這個道理。若換了是我,我也不願去他家買糧。」
「可不是!也不知他家這點冷清生意,是怎麼開了這麼多年的。」
林清如疑惑問道:「這糧鋪竟有些年頭了?」
既然不會做生意,為何還能將鋪子開這許多年?
攤主點點頭,「總得有三四年了。」說著,她壓低了聲音,低聲對著林清如說道:「若是姑娘買糧,還是繞路走遠些,可別在他家來買。」
林清如歪著頭,露出好奇的神情來,「為何?」
「他家糧食是陳年的。」攤主頓了頓,「我曾經圖方便在他家買過糧食,結果那米一看便是陳年的舊米,壓根沒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