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案?陳大人說的是河上浮屍?還是教坊司命案?」
她冰冷的語氣並未給陳禮留幾分情面,「陳大人除了在接到報案時不慌不忙趕至現場以外,還做過別的嗎?」
陳禮被她噎得無話可說,他臉上隱約露出惱怒之意,「林大人是在怪我碌碌無為了?」
說著,他也不再客氣,陰陽怪氣地反嗆了一句,「也是,畢竟誰也不會像林大人一般,整日辛勤忙碌於功名之中。」
言下之意,不過是說林清如貪圖功名。
「那是自然。」林清如冷笑一聲,臉上並未露出什麼惱怒神色來,只揚著下巴睨了他一眼,
「靠自己辛苦掙來的東西,自然比四處打聽來的要心安理得的多。陳大人,你說可是?」
陳禮見她譏諷自己,一時間臉上掛不住,連面子上的客套也懶得做,拂袖離去。
馬車依舊駛往教坊司的方向,有些事情,她還需要搞個清楚
青黛早已在車內等候多時,她輕輕打了一個呵欠。
「大人,昨夜那麼晚了,您怎麼還去了花間樓一趟?」
林清如腦海中想起容朔那張俊美無雙的面龐,沉著聲音說道:「我懷疑,容朔只怕是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
雪茶臉上露出微微的訝異,「啊?」
林清如將昨夜的前因後果向她說了一遍。隨後又像是自問自答的說道:
「你說,杜梁怎麼會那麼乖乖地回答我的問題?他難道不覺得奇怪嗎,我一個女子,怎麼會問他這些事關緊要的問題?更何況,賄賂朝廷官員,可是重罪。」
林清如面露遲疑之色,「除非,本就有人事先警告過他。」
「大人是說容朔?」
林清如點點頭,「也許容朔,一早便知道我的身份了。」
想起之前如容朔相處的種種怪異與拉扯,如今倒是能說得通幾分。
「可是容朔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雪茶歪頭看著她,「商人向來無利不起早,他看起來,倒像是一直在幫著大人的樣子。」
「他絕不是商人那麼簡單。」林清如緩緩搖頭,「這些事情,沒有哪一樣是一個小小商賈能夠做成的。他一定有他自己的目的。」
雪茶嘟噥著嘴,「那他總不能真是靖玉侯府的世子吧。」
說著,就連她自己也搖搖頭,「人家是侯府世子,又是宮中皇子伴讀,怎麼可能拋頭露面的,在鬧市之中行商賈之事。多丟這些王侯世家的臉面啊。」
「那也未必。」林清如沉吟片刻,只緩緩說道:
「人有所為,必有所圖。」
這句話,似乎也同樣適用於青黛。
彼時青黛正執了一隻紫竹狼毫,垂首在窗下作畫。清晨的陽光正好,從雲層中破開的光束灑在窗台之上,帶著暖意的光斑閃爍其間,映照著青黛那張仍舊蒼白的面龐。
林清如無聲立於窗外,看著她一筆一畫,勾勒畫中之人。
「大人來了?」她察覺到林清如的靠近,忽而抬眸看她,臉上是從前從未有過的明媚笑容。
兩人隔窗相望,似乎那扇雕花木窗,也將青黛框成了畫中之人。
「這幾日的教坊司,真是安靜呢。」她眼眸一彎,「這幾日,我總夢見舊事迷離,閒來無事,這才將其描摹繪出。」
林清如眼眸凝於她筆下宣紙之上,畫就一副美人撲蝶之姿。蝴蝶蹁躚,躍於紙上,兩個十三四歲的姑娘以手中團扇輕撲蝴蝶,笑得眉眼彎彎。
在晨曦的陽光之下,那是極其美好的畫面。
林清如看著畫中之人,眼眸只覺十分熟悉,一人是青黛,另一人……
「這是……錦霜?」
她從未見過錦霜那張鮮活的面容。只能從水中那張腫脹的面龐,和大家對她倔強孤傲的描述,想像她是怎樣一個孤高冷清的女子。
可在錦霜的畫中,她笑眼盈盈,溫柔如花。
「大人真是好眼力,即使是這樣,也能認出這是錦霜。」青黛淺笑著看她,那層似有若無的憂愁似乎又重新籠罩於她,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真不知該說她命好還是不好。」
林清如聽得她話中意味不明。於是凝眸看向她,終究還是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為什麼,要告發錦霜?」
青黛用筆桿虛撐著臉頰,似乎是在想一個理由。不過良久之後,她還是輕輕一笑,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林清如嘴唇微張,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大人知道的,我與錦霜,是世家交好。」青黛復又緩緩說道,「可我們兩人的命運,卻又如此不同。」
林清如輕輕擰眉,不解她話中之意。同樣身處教坊司的兩人,面對著同樣悲慘的命運,又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