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權指著那玉盒,「這就是那些蠶繭。」
林清如正欲伸手解開符紙,打開查看,卻被他一把打斷。他神色緊繃,面露不悅之意,「大人,還是先讓大師看過再揭吧。」
他這般神態,倒是把那些陰陽先生看得比她們這些探案之人更為重要一般。
雪茶不屑地癟了癟嘴,「那還大老遠叫我們來幹嘛。讓大師給他查湯小姐死因啊!」
林清如心下亦覺得奇怪,街頭人人都說,縣令是被湯家逼得無奈這才上請欽差。可既然湯家似乎十分懼怕鬼神傳聞,倒像是認定此事為鬼神所為了。
真是如市井傳聞那般,是湯家要求的請人探查嗎?她疑惑地看了一眼身後的縣令與文書。
或許是覺察到她們的不悅,尹川穹只能訕笑著打圓場,「大人見諒。湯家經歷喪女之痛,難免有些疑神疑鬼。還請大人寬宏。」
只見一旁的大師拿著桃木劍指著那玉質錦盒,嘴中有喃喃念詞,在一番手舞足蹈之後,這才小心翼翼地揭開錦盒,「大人,請!」
不得不承認的是,湯家將這物證保存得極好。
玉盒之中,數枚蠶繭被擺放成人手十指,似乎還保持著兇案現場的模樣。
「這蠶繭,我們是照原樣放入盒中存放的。連每一枚蠶繭的位置也不曾改變。」湯權解釋道:「先生說了,在找到儀官雙手之前,這蠶繭輕易動不得,怕驚了儀官魂魄。」
雖是歪打正著,卻也能完整地展現出當時這蠶繭的形態。
林清如細數一番,盒中總共二十枚蠶繭,其上都沾染著斑駁的血跡。那血色深陷蠶繭之中,一點點浸入滲透,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變得深紅黑暗,好似在絲線之中點染而出的斑斕色彩。
只是她始終想不明白,兇手為何會在現場放置蠶繭。她眼眸凝視於蠶繭之上,似是喃喃自語,「這蠶繭,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才會讓兇手故意將其遺留在現場?
這是否代表了某種線索?或者是兇手的某種意圖?
「這是趙家的蠶繭。」本是自言自語,卻不想會聽到湯權回答。
「趙家?」林清如面露疑惑,「是與湯小姐有過姻親的那個趙家?」
湯權點點頭,「趙家的蠶種天下獨有,吐出來的絲細韌光瑩,用其制絹可得輕紗朦朧,不失波光粼粼之感。」他一邊向林清如解釋道:「因此,這蠶繭也要比尋常蠶繭小些。」
林清如鮮見此物,倒是認不出來大小區別。聽他這樣說,倒是皺起了眉頭,「天下獨有?趙家產出的蠶繭出現在兇案現場,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
聽她疑惑,湯權的目光只是望向了一旁沉默的潘辰茂。
見數道目光凝於自己之身,潘辰茂渾身一震,他面上露出有苦難言的神色來,「趙家偌大家業,上上下下能接觸到此繭之人數不勝數,這也無從查起啊!」
「不對。」湯權打斷了他,「此蠶種是趙家機密,能接觸之人絕不會太多。除了趙家養蠶的老師傅,就剩下掌握著趙家大部分生意的五房了。」
一提到趙家,他顯然是心有疑慮,並不像剛才那般,全然相信是厲鬼所為的模樣。
這湯家的態度,倒是也隱約露出幾分古怪之意。
這被擺成人手的蠶繭,倒是讓趙家的嫌疑直線上升。
只是眼下除此蠶繭之外也並無其他線索。
林清如突然想起昨日酒客所說,趙家曾在義莊搶奪湯小姐屍身,兩家還因此有了齟齬。
莫非是因為屍身有何異樣,趙家這才意圖搶奪而去?
林清如看著那並未被釘死的黑色棺木,陣陣腐臭難聞的氣味散發而出,令人作嘔。
於是她開口問道:「可有仵作驗過湯小姐屍身?」
「不曾。」湯權搖搖頭,「儀官死前有厲鬼作祟,死後又死狀詭異。大師說府中怨氣衝天,費了好些功夫才將其鎮壓。萬不可再輕舉妄動。只能儀官雙手找到,這才可開館完身,釘木下葬。」
林清如不知他為何這般相信鬼神之說,只凝眸看著湯權,「可否讓我們開棺驗屍。」
一聽這話,湯權神色緊繃,臉上帶著懷疑的神色,「大人,你能確定查出儀官的死因嗎?」
「你這是何意?」他這般疑忌語氣著實有些冒犯,林清如聞言皺起眉頭。
「非我不相信大人能力。」湯權臉上懷疑之色不減,只是自顧自地解釋道:「方才也說了,儀官屍身不可輕舉妄動。如若開棺驗屍不得線索,反倒是擾了儀官魂魄不安,可怎麼好。」
他這話分明是不相信林清如一行人的能力。雪茶的烈火脾氣再也按捺不住,怒目圓瞪向著他,
「你這人好生奇怪!我們大人是奉皇上旨意前來查案,皇上都沒說出什麼不妥之處來,你卻在此推三阻四,輕信鬼神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