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辰茂便轉頭佯作怒意斥責那老嫗,「你兒子早死了!還在這裡做什麼!不是叫你別來了嗎!」
一聽這話,老嫗佝僂的身子頓時癱軟在地,渾濁的眼中似有晶瑩淚光閃過。而後那眸中淚珠便如斷線一般,無聲地砸在青石地板之上。
她還是低聲的呼喚,「我的兒啊。」
潘辰茂並不理會於她,又轉頭斥責起一旁的衙役來,「不是叫你們將她趕得遠些麼!怎麼還在此逗留!若是傷著了大人,你們擔得起責任嗎!」
先將責任推出去再說。
衙役只垂著頭,哆哆嗦嗦回話,「回大人,她平日往來閒逛,並不傷人,今日不知是怎麼了……她也不常逗留於此的。」
潘辰茂不耐地拂了拂袖子,「罷了,先將人壓入大牢吧。」
「且慢!」林清如開口制止,她見這老嫗瘋瘋癲癲,口中只思念逝去的兒子。不由得讓人頓覺民生艱難生活困苦之感。
她嘆了一口氣,「她形容瘋癲,押入大牢也不是個辦法啊。雪茶,你去找個大夫看看能不能治好她的症候,再做定論罷。」
說著,她轉身朝門內走去,似是隨口問道:「她兒子是怎麼死的?」
誰料此話一出,那一直低鳴的老嫗卻驟然號啕大哭起來,「冤枉啊!冤枉啊我的兒!」
像是抓到某種關鍵之語,猛然回頭,「她說什麼?」
不料一旁的潘辰茂上前怒斥於他,「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你兒子是板上釘釘的死罪!亂呼什麼冤枉!」
林清如聽得似有隱情,又見潘辰茂一副急於堵嘴的模樣,直接告訴她有些不對勁。她神色一凜,低聲對雪茶說道:「找個地方將她好好安頓,找大夫先醫治,看是否能治好。」
雪茶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將老嫗癱軟的身子扶了起來,帶著她消失於夜色之中。
「我方才聽你說,她兒子是死罪?」林清如一邊走進衙門,一邊問旁邊的潘辰茂,「是犯了什麼事兒?」
潘辰茂只含糊不清地說道:「行兇傷人。」
一旁的尹川穹見狀忙轉移話題道:「大人何必在意這些罪人之事?那老婦不過也是瘋瘋癲癲,生了肖想妄念,執意認為她兒子無罪。實際上鐵證如山,是怎麼也抵賴不得的。」
「是啊是啊。眼下湯小姐之死才是要緊。」
林清如卻並未被他牽著鼻子走,執意問道:「具體是怎麼回事,詳細說來。」
也不知她為何在這些事上如此認真執拗,潘辰茂看了一眼身旁的尹川穹,神色似乎有些躊躇。
「她兒子便是當年趙公子之死的兇手。」他語氣一頓,「是司徒大人親自破的案。」
林清如不想事情竟會如此巧合,不由得再次轉身,望那逐漸消失在燈火之中的蒼老身影。她皺著眉頭,心中疑惑橫生,老嫗所呼之冤情,究竟是另有隱情,還是瘋癲之語?
佝僂的身影在深夜中逐漸凝成一個黑色的墨點,與周圍漆黑夜色融為一體,化之不去。
事涉趙家,她突然有管中窺豹一葉障目之感。蘇陽的案子一樁接著一樁。湯小姐的案子,既未找到嫌疑人,也未找到目擊者。就好似真是厲鬼所為,無頭之亂。
林清如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這夜註定輾轉。
雪茶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客棧的燈火早已熄滅,留下兩盞幽微的燭光引路。她輕輕推開房門,卻見林清如坐在房中等她。
她愣了片刻,「大人還沒睡?」
林清如唔了一聲,只是問她,「怎麼樣了?可有安頓好了?」
「說來也怪。」雪茶嘟噥一聲,「說她痴傻吧,她還認得回家的路。說她不傻吧,一路上顛三倒四說個沒完。」
林清如為她倒了一杯熱茶,「她都說了些什麼?」
「嘟嘟噥噥的,聽不懂。」雪茶無奈地搖了搖頭,「左一個兒子又一個冤枉的,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她喝下熱茶,驅散深夜的寒氣,接著說道:「而且她家雖破了些,卻還乾淨整潔。倒不像是瘋癲之人的居所。我本想去給她請大夫,卻見她灶台上有熬好的藥,還冒著熱氣呢!」
林清如聞言皺了皺眉,「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她是裝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雪茶似乎也很是疑惑,「我問她這藥是從哪裡來的,她回答也是顛三倒四的。」
她似乎是在努力回想,
「我只隱約聽見一聲,有什麼跛腳的大夫。」
第80章 別院疑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