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嘶啞。
林清如凝眸看著她,索性單刀直入,「令宛淑,是你吧。」
「誰?」她聞言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抬眸看向林清如。
她的聲音似乎是嗤了一聲,只是她臉上的疤痕不允許她做出太多的表情,「令宛淑是誰?」
雙眸久久對視,林清如並未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複雜的情緒。不帶有任何疑問與慌張,是一種空洞的迷惘。
她並未在意她看似否定地回答,只自顧自地說道:「你的嗓子,與你的臉……」
她語氣微微一頓,聲音放輕了些,「是四年前在那場大火中造成的吧。」
跛腳大夫挪開與她對視的眼眸。又垂著頭,開始滾動手中的藥碾。
回答林清如的只有沉默。藥碾碾碎藥材的聲音很乾脆,這樣細碎乾燥的聲響似乎很適合這樣明朗的天氣。
「雖然我不知道義莊的五具屍體是怎麼做到的,但令家,應該是有人活下來了吧。」她的沉默讓林清如好像在自言自語。
只是她今日來,也並非是想從她口中聽到些什麼。
「這些兇案,是出自你的報復吧。報復他們對你姐姐所做的一切。」林清如環視院中,「你精通醫理,提煉出醉肌散應該不算難事。
在每起案件中,你先是在一場大火調虎離山,再火中假扮令宛貞引得他們驚懼害怕。
最後潛入死者房間,以醉肌散令其不得動彈,讓他們眼睜睜的感受自己身體被一刀一刀割下的感覺,懺悔自己的罪孽。」
他們臨死前的恐慌與絕望,有讓她感受到復仇的暢快嗎?林清如不知道,但這場殺局,她做得很完美。
跛腳大夫手中的動作一滯,只用喑啞的聲線一字一頓地回答她,「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你就當我是在講故事給你聽吧。」
林清如緩緩說道:「你折磨了他們多久,才將銀針刺入他們的穴位?那應該是,令宛貞的繡花針吧。不得不承認,這是個很隱蔽的致命方式。」
跛腳大夫終於再次對上了她的視線,只是依舊還是沉默。
「他們三人都死於這種方式,幾乎人人都在疑心害怕,是不是令宛貞借屍還魂,前來追魂索命。其實我不明白,調虎離山也好,借屍還魂也罷,放這樣一場大火提醒他們也無可厚非。只是,這太容易被發現了,不是嗎?」
若要讓人以為是令宛貞的冤魂作案,只在死者房間扮鬼嚇人就已足夠。看到的人越多,被發現的可能性就越大。
跛腳大夫的眼睛這一瞬似乎是定格在了她身上。在良久的無聲之後,她終於緩緩垂下了眼眸,睫毛有輕微的顫抖。
「我想,你大概是想提醒另一些人的吧。」林清如將話說得更明白了些,「應該是想提醒像我這樣的人吧。只可惜……」
即使到了那種地步,她仍想尋求公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司徒南並沒有如你的願。我在想,如果當年司徒南能查出令宛貞之死,還她一個公道,會不會沒有後面的事發生。」
跛腳大夫的睫毛似乎顫抖地更厲害了些。
「你應該有些失望了。所以你的殺局繼續了下去。」林清如語氣有輕輕的嘆息,
「趙輕舟的事情草草結案之後,接下來便是曲聞風、湯儀官……
其實我一開始怎麼都想不通時間線的問題。趙輕舟死後,你在間隔一年殺了曲聞風,卻為何在殺死湯儀官之時,中間間隔了兩年時間。毫無規律可言。」
她的眼神鎖住跛腳大夫的視線,「那是因為你受傷了,而且很嚴重,對嗎。你錯誤地預估了醉肌散的用量,導致曲聞風被迷倒的時間晚了很多。屋中和曲聞風身上的搏鬥痕跡,是這樣來的,對嗎!」
這一次,她的視線終於有了些許的躲閃,是不自然地低瞥動作。
林清如的目光追著她的眼眸,篤定地說道:「你的跛腳,是因為這個。」
所以才會有前面兩案的火中是鬼影,最後一案的火中是殭屍這樣看起來荒唐無羈的說法。
不過是因為兇手在第二案後,走路姿勢的改變。
這是她的推測,是所有線索匯聚在一起後,最合理的解釋。
然而這話讓跛腳大夫神色複雜瞥了她一眼,卻突見她起身,從身旁的藥架上取下一柄柴刀,緊緊握在了手中。
突如其來的舉動讓身後的雪茶几乎下意識地站了起來,警惕地看著她,頗有蓄勢待發的架勢。
她並未有任何其他動作。眼神只是淡漠地掃過他們,她伸手將小凳搭到一旁的木墩旁,在木墩上用柴刀劈開一堆枯枝一樣的黑色藥材。
雪茶鬆了一口氣。
藥材被劈開時發出「夸嚓」的裂響,林清如突然莫名輕輕一笑,「你昨夜就是用這柄柴刀,砍掉了潘辰茂的腦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