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嗎?」朱祐樘問道。
朱厚照不答。
「知道嗎!太子殿下!」朱佑樘聲音微微提高,繼續逼問道。
朱厚照的眼淚沾濕了衣襟,在爹威嚴的注視下,斷斷續續,抽泣道:「兒子知道了。」
「別哭了,今後爹不在了,你也這般哭哭啼啼嘛,誰給你擦眼淚。」朱佑樘到底是硬不起來,看著還未長大的太子,顫抖著擦乾他臉上的淚痕,「別怕,爹都會給你安排好的。」
朱厚照哭得更凶了。
「爹,我一定好好讀書,你好好養身子。」朱厚照哽咽著,胡言亂語道,「你一直陪著我好不好,爹,弟弟每次都和我置氣,你走了,我和娘怎麼辦,爹,那些老師都好兇,我不騎馬了,你別走。」
朱祐樘也跟著紅了眼睛。
他的孩子啊,這是他心心念念盼來的孩子,他剛出生的時候,他就抱在懷裡,看著他安安靜靜睡襁褓里,他生病了,他憂心地睡不著,他被人誇了,他也跟著高興,就連他開始淘氣,他都覺得可愛。
這些年來,他看著他的第一個孩子一點點長大,長得這麼高,長得這麼英俊,他還設想過帶著他一點點處理政務,為他遮風擋雨,怎麼,怎麼就,來不及了……
朱佑樘心如刀絞,卻知道現在不是父子相對垂淚的時候,實在是時間緊迫,他為他的孩子留下了顧命大臣,留下了火苗,也必須要再幫他解決一件大事,為年幼的新帝樹立威信。
「如今藩王你可認識幾人?」朱佑樘忍住自己起伏的心緒,低聲說道,「你當如何待他們?」
朱厚照也就認識剛就藩離開的榮王,搖了搖頭後,但很快想起他爹往日的表現,猶豫給出答案:「以禮相待。」
「你且要知道,這些人是你的叔伯子侄,但也是臣下。」朱佑樘一反多年的溫和,冷酷說道,「你要如何衡量你的禮。」
朱厚照還是沒聽懂,懵懂問道:「可他們不是不在我們身邊嘛,我不懂。」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朱佑樘低聲說道,「他們越不過你去,也不能越過你去。」
朱厚照似懂非懂點頭。
「不礙事,爹教你。」朱佑樘握著朱厚照的手,神色悲憫卻也冷淡,「這是爹交給你的第一課。」
一直站在邊上的陳寬神色微動。
「還請爹賜教。」朱厚照強忍著傷心說道。
「寧王不臣,插手海貿,行事卑劣,殺此人,可殺雞儆猴,擬旨……」朱佑樘聲音微微提高,神色激動,手中的摺子摔落在被子上,只是話音剛落,一口鮮血吐出,身形僵硬,眼睛瞪大,神色不甘。
他還想在說些什麼,嘴角動了動,卻再也開不了口,只能重重倒在地上。
「爹!」朱厚照直接撲了過來,「爹,太醫,太醫!」
「爺!」陳寬大驚,連忙高喊著,「太醫,來太醫啊。」
太醫院使方賢帶著三個太醫沖了進來,顧不得體統,直接把朱厚照擠開了。
朱厚照怔怔地站在邊上,手裡捧著那本染血的摺子,胸口是滾燙刺眼的血,整個人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
他看著床上面色開始鐵青的爹,呼吸急促。
「爹。」年幼的朱厚煒不知何時跑了過來,看到殿內一片混亂,又看到地上的血,立刻嚇得大哭起來。
「別哭,別哭。」朱厚照回過神來,在人群慌亂中,一把抱著弟弟,緊緊抱著他,低聲說道,「哥哥在呢。」
「快,通知皇后娘娘。」
「去,通知內閣。」
早已在隔壁等候的司禮監眾人立馬出來主持大局。
一個小黃門卻在混亂中悄悄離開。
第四百三十七章
陛下病危。
寧王朱宸濠收到這個消息時驚喜若狂, 整個在屋內來回走動,隨後看向匆匆趕來的江鞏,神色難掩激動:「此時是否是最佳時機?」
江鞏卻完全沒有激動之色,神色反而格外憔悴。
「怎麼了?」朱宸濠心裡咯噔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