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繫這個血池,這個有違人倫的傳承方式讓謝玄之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古老術法。也不怪他會想到這個,而是正常宗族也不可能用這種方式傳承下來。
謝玄之揉揉眉心,閉目釋放出靈力。
夜色下,白天一縷縷血色浮現,謝玄之隨著血色的方向找過去,沒有意外地找到了隱藏著血池的地下室。
還沒看到血池,那股濃郁的血腥氣就鑽進了謝玄之鼻腔里。他皺眉,加快腳步走過去。
血池中的巨石被浸染的半是猩紅,血水在裡面翻騰,濃重的怨氣被壓抑在附近。
謝玄之呼吸頓了一下,心不由得一緊。這種程度的血腥和怨氣,得是多少生命造成的?
他站在血池邊,一隻手懸在血池上方,靈力逸散,血池裡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靈識。
過了一會兒,謝玄之睜開眼睛,眸中掀起怒氣。
血池下堆積著屍骨,密密麻麻,幾乎看不見底,謝玄之數不清葬身血池的人有多少,他們身上無一例外都流淌著同一種血脈。
謝家幾百年來都在打著一個主意,企圖用最「純粹」的血液克制鎮天弓的神性,將它變成一種嗜血並且為己所用的魔物。
謝家沒有成功,是因為他們手上的鎮天弓從始至終都不是真正的神器。
謝玄之眉心微蹙,從謝三兄妹的態度來看,謝家的子弟應該不清楚他們真正的作用是血池的養料。
謝三,死的可惜。
謝玄之心裡不無遺憾,對謝三的惋惜延展到對謝家的厭惡,他揮手打出一道符籙,轉身就走。
血池周邊的土地石塊翻湧起來,一個地龍翻身將血池四周的陣法整個破壞掉,血池崩潰,裡面的血水湧出來,嘩啦啦衝出地下室,蔓延到外面。
這動靜已經不能說是大,而是驚天動地。
夜巡的謝家年輕一代聽到動靜跑過去,待看到沖刷出來的血液時臉色大變,驚得吱哇亂叫。
整個謝家大宅里的人都被驚醒了,本來一肚子火氣的人出門一看,地面上蔓延著猩紅的血液,血腥味在鼻尖流動,那點不滿立刻被驚駭取代。
血液充斥著謝家大宅的每一寸土地,足足有兩指深。
任誰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驚恐萬分,他們駭然於眼前的一幕,甚至有人覺得是上天的警示,臉色慘白如金紙。
謝家主被人叫醒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他立刻意識到是血池出了問題,臉色不由僵硬起來。
耳邊是族內弟子驚恐的聲音,還有由遠及近的喧鬧聲,顯而易見,這件事瞞不住了。
謝家主兩指瘋狂摩挲著,腦子裡想著辦法。這種情況,應該是血池崩潰了,就是不知道血池中的神器鎮天弓怎麼樣了。
他心裡焦急萬分,臉色越發難看。
謝玄之站在屋頂看著,臉色漠然。血池裡埋葬了太多生靈,別人不清楚,謝家主必然是知情人。
他破壞血池邊的陣法,將血池打散,就是要謝家人都知道這個血池的存在,他們有權知道自己的祖輩和同輩都遭遇過什麼。
謝玄之伸出一隻手,一道流光划過,他的指尖滲出一滴血液,地面上蔓延的血水中漂出一粒血珠,兩滴血貼在一處,沒一會兒就分開,在空氣中蒸發消失。
月色下,謝玄之臉色平淡,依稀還有一點釋然的神情。
嶺南謝家歷年來族內通婚,且不說人倫問題,確實最大限度保存了祖上的血脈。歷經八百餘年,和謝氏的血脈聯繫微弱卻清晰可見。
用嶺南謝家的血液的的確確能夠驗證出謝玄之的血脈。
而現在,謝玄之的驗證結果也已經清晰明了,自己果然和謝氏沒有一點血脈關係。
……
……
小船在黃泉飄蕩,謝玄之第一次在擺渡人的船上走了神。
「老謝!」
擺渡人俯身,一張臉湊近了謝玄之,伸手在他面前招了招。
謝玄之恍然,茫然地問了句:「啊?」
「想什麼呢?」擺渡人一臉迷惑,「我叫了你兩聲都不吭聲,今兒怎麼了?這一臉悵然若失的樣子……失戀了?」
最後一句,擺渡人的語氣賤兮兮的。
謝玄之一把奪過對方的酒壺,哼了一聲:「你懂的倒挺多,在我面前擺弄起來了。」
「呵,」擺渡人翻個白眼:「得了吧,就你這樣,誰看了不說一句最是人間失意人。」
「說說唄,咋回事兒?」
謝玄之沉默,眼裡第一次出現猶豫。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子期,如果你為一件事付出了所有,最後發現其實一切都是一場騙局……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