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銷售?」出於禮節,沈英嵐轉身向解昭和遲衍簡單介紹了一下來人,「他叫餘一洋,職業是保險銷售。」
解昭注意到,這裡的人習慣用對方的姓氏加職業來稱呼彼此,而非姓名,也許是因為島上人員流動頻繁,以職業為記憶點會更清晰明了,也不像名字那樣難記。
餘一洋走到跟前,下意識伸手去捋袖口,然而又隨即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穿著工作時的西裝外套,而是簡便的短袖T恤。哪來的袖口。
他尷尬地笑了笑,把手放下,視線在解昭遲衍,以及隔了兩三步之外的張、周兩人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說:「你們這組可以啊,都齊活著呢,一個也沒受傷。」
「嗐,0.5的難度,想找死都難啊。」這話說得她多少有點心虛,於是將問句順勢拋了回去,朝餘一洋的其他隊友抬了抬下巴,問:「你們那組呢,情況怎麼樣?難度係數我記得是3.2,應該,也還好吧?」
餘一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搖頭:「差點歇菜。」
沈英嵐瞪大了眼,吃驚道:「啊?」
餘一洋四周看了眼,確定他馬上要說壞話的對象此刻並不在沙灘上,然後立馬轉頭,開始向沈英嵐大倒苦水:「你是不知道,那對小情侶……就前幾周來的那倆,要命了真是。本來其實也沒多難,這次運氣還不錯,系統給的提示很全面,稍微動動腦子加苟一苟就能過,但是那男的……」
沈英嵐眉頭一挑:「是,姓江的那個大學生?」
餘一洋沒好氣地甩甩手,頗為煩躁:「我管他姓什麼……總之就那對情侶里的那男的,我跟他去調查,白天啥事沒有,結果在回來路上,他說他把女朋友送的護身符弄丟了,好死不死非要回去找,我勸了他半天說別亂跑,他不聽啊,非要大半夜往危險地區跑,說什麼,『如果被女朋友知道了會傷心』,我可去他媽的吧,你說這人是不是純有病?」
沈英嵐:「額……你陪他回去找了?」
餘一洋:「不然我能怎麼辦?!這傻逼磨了我一路,我實在受不了了,只好跟他回去找……我他媽倒了血霉,東西還沒找著,剛好就遇上那玩意回巢,差點把我倆一鍋端了!!」
他的聲音越說越高,最後幾乎是吼起來。
足以想見,這次無妄之災給他帶來的熊熊怒火,燒到現在還沒燒乾淨。
解昭垂著眼,不動聲色地想:「那玩意」,指的應該就是第一組任務——名為「荷魯斯之眼」里的怪物。
沈英嵐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只能拍拍他的肩膀,應付一句:「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消消氣。」
「還好我命大,那玩意沒咬到我。」餘一洋余怒未消,橫眉立目:「那男學生被咬斷了一條胳膊,在床上干躺了四天,什麼事也沒幹,就只會哼哼唧唧喊疼,要他女朋友在床頭全天照顧。他女朋友一離開他視線,這二百五就瞎幾把亂叫,NPC都以為他快不行了,中間還趕過我們一次,怕人死在她家炕上……結果呢,任務全是我們幾個做的,最後還得我們幾個把他背回來。你說,他是不是自己找死?他是不是活該??」
「是活該。」沈英嵐連連點頭。
餘一洋:「我們幾個累死累活就算了,這傻逼情侶還不知好歹。那女的,一看到我就哭哭唧唧,說她男朋友受重傷我卻沒受傷,都是因為我貪生怕死跑前面,把她男朋友留後頭當誘餌。我草了,那男的還不解釋,就擱那胡說八道和稀泥,我他媽……我沒被那玩意咬死,早晚也要被這倆臭傻逼氣死!」
沈英嵐:「他倆人呢?」
餘一洋朝石階努了努嘴,冷笑:「送下去養著了。」
沈英嵐沉默了片刻,說:「沒事,一條胳膊死不了。明早六點重置之後就好了。」
「那我還得感謝系統了,」餘一洋,「要是這二貨流血流死了……小沈,我跟你打賭,那女的肯定把我當成殺她男朋友的兇手,指不定要跟我同歸於盡!」
沈英嵐:「……」
她剛想說點什麼安撫下余銷售激昂的情緒,忽然,敞開的地下甬道里,由遠及近傳來了腳步聲。
噠,噠,噠。
是高跟鞋踩在石磚地面發出的輕響,不緊不慢。
沈英嵐聞聲望去,與剛從地下走上來的林雪宜打了個照面。
林雪宜換了一身衣服。
細長的腿從齊膝包臀裙下伸展開,她伸手扶著牆壁,另一隻手夾著一隻燃燒到四分之三處的女士香菸。
淡藍色的煙霧從她指尖裊裊升起,像山間的雲霧繚繞,映出她毫無倦態的面龐,眉目彎彎,唇角帶笑。
沈英嵐的臉色卻倏然變了,視線在林身上一晃而過,隨即視而不見似的迅速轉頭,向還在等她一起友情吐槽那對情侶的餘一洋笑了笑,說:「抱歉,我頭有點暈,先下去了。」
傻子都能看出來她笑得有多僵硬。
餘一洋不明就裡,連忙道:「噢好好好,那你快休息去吧,第三組說不定還得好一會才到呢,咱們沒必要在地面上等著出分。」
沈英嵐抬腿要走,卻在經過林雪宜身邊的時候,聽到那美人輕聲嗔笑,低低道:「為什麼看見我就要走?……嵐姐,你還在生我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