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演出,所有人的台詞很明顯不如昨夜的《王子復仇記》,因為他們並未將重心放到背誦台詞這一塊上,多數時候忘詞了就隨便胡謅幾句,也沒見台下那些人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解昭猜對了,整場戲劇的核心,也是國王為首的那些NPC們唯一關注的點,僅僅在於最後的謀殺。
在大約過了一個鐘頭之後,無聊透頂的《農夫與蛇》演到了最後環節。
在所有人緊張的目光注視下,原本貼在遲衍身邊、半靠半站的丁士超倏然睜開眼睛,兩隻手將匕首舉到嘴邊模擬利齒,然後向著「毫無防備」的農夫就扎了下去——
夏語冰額頭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心中一塊石頭砰然落地:
還好,沒偏。
隨著一聲驚叫,遲衍踉蹌著倒退了兩步,然後重重倒地,鮮血在右側傷口處大面積漾開,很快染紅了亞麻色的戲服。
丁士超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整個人像是傻了,兩隻手保持著虛握的姿勢,就那樣直勾勾地僵在原地。
模擬和實操,終歸是兩碼事。
解昭迅速上台,不動聲色地踹了丁士超一腳,低聲道:「快下去。」
按照劇本,咬完人的毒蛇必須立刻逃之夭夭。
丁士超如夢初醒,頂著一頭冷汗,腳底抹油似的狂奔到後台,剛落地就一屁股蹲跌在地上,徹底傻了。
台上,解昭跪坐在地,一邊揚聲高喊台詞:「我的天啊,發生了什麼事?來人吶,快來人吶!」
一邊用藏在寬大袖袍里的右手扶住遲衍的頭,把臉撥到一邊去,同時用衣袍下擺擋住台下觀眾的視線。
光是這一個動作,片刻下來,他按住遲衍傷口的左手已經鮮血淋漓。
「撐住。」解昭背對著整場的NPC,低聲向遲衍說道。
由於血液迅速流失,遲衍的臉色白的嚇人,嘴裡不斷吐出大量血沫,呼吸急促而窘迫。
他沒有辦法應聲了,漆黑的眼眸直勾勾盯著解昭看了一眼,才合上。
這時,兩個負責搬運屍體的士兵奉命上台,將遲衍抬了下去。
塔普拉國王站了起來。
解昭的心跳在此刻急速飆升到每分140次,渾身的血都涌了上來,他死死地盯著塔普拉國王即將張開的嘴。
……一定,一定不能說要檢查屍體!
有那麼一瞬,空氣似乎停滯了。
塔普拉國王舉起手,輕輕拍了兩下。
他的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轉身向其他人說道:「完美的演出。」
也許是受他感染,也許是追捧王命,大廳里,掌聲頓時如排山倒海般翻湧而來,幾乎要掀掉城堡的屋頂。
台上的演員們這才鬆了口氣。
受到驚嚇的葛薇腿腳一軟,抽噎著險些滑倒,被秦三水拽著胳膊提了起來。
解昭的餘光瞥見,在無人關注的後台,那兩名抬著遲衍的士兵已然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懸著的心終於悄無聲息地落了地,回過神來,他發覺冷汗已將後背徹底浸濕。
但是,當解昭再次抬起頭,目光落在近處某個人臉上的時候,心裡沒由來地一慌,眉心下意識蹙起。
那個此刻坐在國王身邊的女人——塔普拉王國尊貴的王后陛下,卻完全不似她的丈夫那般興高采烈。
她沒有起立,沒有鼓掌,甚至連一眼都沒有看向台上,對正在表演的戲劇絲毫不感興趣。
黑色的瞳仁平視前方,眼神木然而冷漠,儘管面龐隱匿在面紗之下,但是解昭可以想見,她現在一定是面無表情。
在浪潮似的掌聲中,這女人顯得那樣格格不入,不悲不喜,不聞不問。
就好像根本不屬於這裡。
但是。
解昭在心裡嘆了口氣,想,偏偏她才是唯一需要攻略的那個NPC。
半個小時後。
僅剩的八人回到三樓房間。
維希爾很快走了進來,這次,他的表情舒暢多了,向眾人滿意地點頭道:「非常好,諸位,非常成功的演出,陛下和賓客們都非常滿意!」
沒有人吱聲,演員們低著頭,都在想著遲衍現在是不是已經被送到了克雷諾夫手裡,是不是還有的救。
「接下來,我要為諸位分配明天的角色。」維希爾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