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語冰:「什麼?」
「不出意外,明晚我們剩下的七個人會一起上台,如果到時候已經確定會演出我寫的劇本,就有必要在開場前向國王和其他觀眾說明情況:告訴他們,我們自作主張準備了一出新戲,精彩程度一定不啻於國王的劇本,希望能給我們一次展示機會。」解昭說:「當然,如果這個請求被國王一票否決,那就說明我思路錯了,此路不通。」
「所以你要我做什麼?」夏語冰問。
「說明情況這件事,能不能由你來做?」解昭自嘲似的笑了一下,道:「我不會說話,怕會忍不住在台上陰陽怪氣,和國王吵起來。」
「……」夏語冰也笑了,「沒問題。還有別的麼?」
「暫時沒有。」
解昭看他一眼,頓了頓,接著說道:「哦,對了。如果國王因為我們沒有按照他的劇本來演而大發雷霆的話,你只管告訴他,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和你們其他人沒關係。要處罰就罰我一個人,不會出現他們擔心的團滅。」
夏語冰有點詫異,沉吟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好。」
想了一會,他又覺得奇怪,問道:「你早上的時候為什麼不跟他們說清楚?」
如果那時候這樣說,也許就能獲得更多的理解和支持了。夏語冰心想。
解昭的表情很淡,眉宇間透著股無所謂的神色,道:「可能,因為懶吧。」
夏語冰:「……」
與此同時,林中小屋。
遲衍推開門走出來,他穿著亞麻色長褲,上半身尤其是傷口的部分用繃帶纏的嚴嚴實實,在門邊站定後,抬起頭看向半空中。
此刻正值深秋午間,晴空萬里,陽光正好。
坐在門邊發愣的羅曉菁清醒過來,趕忙一骨碌坐起身:「哎,你醒了?」
遲衍「嗯」了一聲,問:「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生什麼?我完全沒有印象。」
羅曉菁把昨夜他被人送過來急救、以及後續解昭夏語冰和克雷諾夫醫生的對話大致複述了一遍。
遲衍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抬起頭,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勉強看到了遠處那座高塔的半截。
「我去找她聊聊。」他說。
羅曉菁一時沒反應過來這個「她」指的是誰,下意識追問:「找誰?」
「喬伊女士。」
話音剛落,遲衍已經撩開腿向小屋後走去,丟下一句:「他們在外面拼命,我在這裡也不能閒著。」
羅曉菁有點茫然。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立鐘頂上的白鴿準時彈出匣子,用機械的叫聲重複了九遍,然後迅速回歸原位,並關上了木門。
晚上九點。
表演時刻。
今晚的演出效果和昨晚差別不大,如果硬要找出什麼不同點,那就是主演之一丁士超:他的演技較之昨夜的遲衍,實在是相形見絀。
雖然丁士超嘴上說著不怕,但真上了台面,眼瞧著秦三水從維希爾手裡接過「行刑」用的鐵釘時,他腦門上的汗珠子立馬開始滴流滴流地往下淌。
解昭的表演也很拉胯:他從頭到尾都在走神。
好幾次輪到他出場的時候,常常會因為走神使得整個檯面上出現三秒左右的尷尬冷場,坐在左手邊的餘一洋急壞了,一邊偷眼察看台下國王的表情,一邊忙不迭地在道具餐桌底下輕踢解昭的腳背,示意他集中注意力,快點念詞。
還好解昭這場台詞很少。
而他走神的原因很簡單:
他一直在腦海里復盤白天寫的劇本,確保其中的台詞和情節可靠性與衝擊性並存。
同時,又因其他隊友至今還是對新劇本持牴觸的態度,內心產生了些許焦慮。
解昭整個人都處於三心二意的狀態,甚至這齣《最後的晚餐》表演到高潮部分——耶穌之死的時候,他都沒有在意,仍半低著頭心不在焉。
這時,他聽到了一聲短促的尖叫,是丁士超的聲音。
那聲音模仿垂死之人的痛苦驚懼模仿得太過逼真,以至於解昭產生了某種怪異的錯覺,瞬間從晃神的狀態里拉了回來:
丁士超?
他什麼時候演技這麼好了?
解昭下意識抬起頭,循聲看向舞台中央,瞳孔卻在下一秒驟然縮緊——
舞台正中的地面上,立著一枚兩人高的十字架,是提前準備好的刑場道具。
丁士超整個人軟綿綿地靠在十字架上,露出痛苦萬狀的表情,眼球向外凸出仿佛隨時會掉出來,臉上的血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退。
在他的對面,面無表情的秦淼穿著寬大的白色戲袍,右手高舉鐵釘。
鐵釘的尖頭部分,深深扎進了丁士超的胸口,入肉三分。
……不是肺部,不是肋下,也不是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