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到了萬籟俱寂的夜晚,這股子甜味似乎比白天的時候更加濃郁,跟強盜似的,迅速占據了所有人的嗅覺。
黑暗中,那些糖果在仿佛悄悄幻化出人形,變成身姿婀娜、穿著五顏六色泡泡袖連衣裙的拇指小人兒,伸出甜膩柔軟的手臂,向躺在床上飢腸轆轆的眾人招手,用無聲的嗓音輕輕呼喚:
來吧……嘗嘗我是什麼味道吧……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禁食甜食,是系統預先定下的規則。
眾人想用睡眠麻痹味覺,於是燈也不開天也不聊,裹上被子蒙頭就睡。
可是大黑狗不讓他們如願。
到了夜晚,動物狂野的本能開始占據上風,特別是酒足飯飽精力十足,唯獨缺乏鍛鍊的動物。
主人要睡它要嗨。
大黑先是蹦到錢靖床上試圖扒拉他的頭髮,被一個毫不客氣的大嘴巴子扇下去之後,委委屈屈地趴了一會,然後開始在地板上和沙發上反覆來回彈跳。
永動機似的亂舞。
眾人忍了又忍,心中默念系統道具保命也許有用不能計較。
終於,當第三次被大黑一屁股坐臉上的時候,張世嘉猛地彈坐起來,崩潰大喊:
「誰能管管這瘋狗啊我草他媽的!!」
「我帶它出去遛吧。」
遲衍站了起來,從窗邊撿起被大黑掙脫的狗繩,趁著狗子正坐在窗台上翹著腳舔毛,一把將狗繩套在它脖子上。
他吹了個口哨,輕鬆愉快地招呼:「走布萊克,出去遛彎。」
眾人一臉懵逼,張著嘴巴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布萊克是black的諧音。
大黑狗聽懂了,立刻從窗台上蹦下來,歡快地甩著尾巴踏著步子往外跑。
眾人頓時鬆了口氣。
房間內恢復寂靜,所有人先後進入了夢鄉,郝大爺那頭漸漸傳來有節奏的鼾聲。
黑暗中,睡在最外面、地鋪貼著門口的解昭睜開眼睛。
他偏過頭,左手邊卷著邊的大花毯靜悄悄地鋪在地上,手摸上去還是冰冷的。
遲衍和狗還沒回來。
解昭緩緩從毯子裡坐起身,然後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他提著靴子赤著腳踩在鋪著地毯的地板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幾步外的郝大爺鼾聲漸漸響亮起來,葛薇發出一聲抱怨似的夢囈,翻了個身。
解昭扭開門把手,開門時的吱呀聲在郝大爺的呼嚕對比下顯得無足輕重。
他走出門。
下樓梯,來到一樓大門口。
沒鎖,他隨便一推就開了。
有人牽著狗繩站在門口的台階下面,抬起頭跟他四目相對。
那人彎著的眼睛裡含著淺淺的光,像是對他的從天而降早有預料似的,嘴角翹了起來。
他這一笑,解昭的虎牙忽然磕到舌尖,微妙地刺痛了一下,有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解脫感。
狗先生布拉克湊過來,不顧形象地蹲在地上舔他的鞋子,一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走著?」遲衍向他抬了抬下巴,氣定神閒。
解昭說:「合著你一開始就沒打算老實本分睡過這一晚?」
遲衍一副詫異的神情,說:「你不覺得老實本分這個詞從你嘴裡冒出來就跟審判員宣布這次任務難度0.1一樣……」
解昭面無表情:「一樣什麼?」
遲衍坦白:「一樣驚悚。」
解昭:「滾。」
遲衍:「走走走。」
「你認識路?」解昭反唇相譏。
「我不認識,但我猜它能認識。」
遲衍一甩狗繩,跟沙場上揚鞭直指的我軍元帥似的意氣風發。
哦,原來是計劃好的。難怪這貨接手遛狗任務的時候那麼爽快。
但也算歪打正著,想一塊去了。
解昭看看遲衍,再看了眼蓄勢待發,卻又怎麼看怎麼有點迷茫的布萊克先生,他翻了個白眼,從兜里摸出一塊離開房間時從桌子上拿的水果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