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稚嫩的嗓音在地下室迴響,直至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見無人回答。
女孩湊近去看父親僵硬的臉,充滿期待地睜大了眼睛,輕輕說道:
「最後一次了,您能說一次您愛我們嗎?就像……媽媽還活著的時候那樣。」
說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玻璃瓶,將裡面的紫色液體抹在男人的嘴唇上。
動作小心翼翼,像是生怕毀壞了這座尚有靈魂棲息的精美藝術品。
男人的嘴驟然張開。
他卯足了全身殘存的力氣,憤怒地厲聲咒罵:
「你就是個瘋子!瘋子!!!!去死——」
罵聲戛然而止。
啪!!!!
格雷特舉起身旁的椅子,一下把男人的腦袋砸的粉碎。
晶瑩剔透的碎片炸的到處都是,兩顆眼珠從水晶洞窟似的殘破脖頸處掉落下來,砸在地上發出整齊的「吧嗒」兩聲。
它們的主人,徹底變成了一具無頭的水晶屍體。
格雷特面無表情地站著,手裡端著椅子一動不動,剛剛的溫柔怯怯在聽到男人的話語時蕩然無存。
漢塞爾舉起手臂防止碎片劃到臉,只露出兩隻眼睛緊張地看著她,等了一會才小聲詢問道:「姐姐……?」
地下室陷入漫長的安靜,督察員們也沒想到會發生如此暴力但不血腥的一幕,紛紛愣在當場。
許久之後,格雷特僵硬地抬起頭,嘴角緩緩勾起充滿惡意、不顧一切的冷笑。
像一個冷酷殘暴的劊子手,即將向眾人宣判死刑。
「漢塞爾,」她喃喃道,「你現在可以做我之前一直不允許你做的事情了。」
聞言,漢塞爾的眼中先後流露出詫異、震驚、欣喜、貪婪的目光。
他張了張嘴,儘量不明顯地吞了口口水,難以置信地重複了一遍:「真的……可以麼?你不是說……」
「嗯。」格雷特說著,「現在沒關係了。」
她頓了頓,視線飄落在無頭屍體旁邊那個尚且完好的女性糖塑身上,冷冷道:
「吃了這個賤女人吧。」
反正,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接下來的五分鐘裡,解昭再次親眼見證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食人活動。
格雷特吃掉了父親,漢塞爾吃掉了繼母。
分餐明確,大快朵頤。
漢塞爾與格雷特的身體也在發生明顯的變化。
起初迅速成長,藉助魔藥的力量從十來歲的孩童發育為成年男女。
緊接著便因為過度食用而導致觸犯魔藥禁忌的第二條,身體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起來。
兩個圓滾滾的人體氣球漂浮起來,然後向著地下室出口的方向飄忽而去。
只留下一地破碎的透明糖渣。
眾人急忙跟上,眼見「他們」從被踹開的側門逃離出去,然後便在院子裡看見了唯美而陰森的一幕:
萬里無雲的藍天下,數十隻碩大的人體氣球乘著風飄然遠去。
甘茲羅斯小鎮的孩子們集體選擇了逃避現實。
他們無法面對未知的懲戒,更怯於想像往後的人生會有多苦悶;
他們因嫉妒產生惡念,卻拒絕承擔這份惡念帶來的後果。
是的,他們可以用年紀小、容易受到蒙蔽當做自我辯護的理由,但未成年保護法不會保護未成年的惡魔。
於是,年幼的惡魔們在陰暗的地下室掙扎再三,最終絕望又自暴自棄地吃掉了過度劑量的糖果。
一次性的味覺盛宴過後,變成了一隻只美麗的氣球。
督察員們心情複雜地抬頭看著,直到最後一隻氣球徹底消失在視野里。
一張羊皮紙飄飄悠悠落下,被解昭伸手接住。
是魔藥配方遺失的第二頁。
除了麗莎說的那三個禁忌,羊皮紙頂端還有一行小字,補充說明:
用繡球花的汁液塗抹身體,可以讓魔藥暫時失效,分部位可用。連續兩天飲用一品脫即以上的繡球花汁,可使魔藥徹底失效。
看來這就是格雷特最後拿出的那個玻璃瓶里裝的東西,給了她又愛又恨的父親最後一次開口說話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