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解昭沒回答她的話。
遲衍蹙眉:「什麼?」
解昭抬起眼看向他,緩緩說道:「如果她確實為同父異母的弟弟被殺害、父親變成糖果而痛苦,為什麼在我們來這裡之前,她從未流過眼淚?」
葛薇:「我們又不是第一天就過來的,你怎麼知道人家沒哭過?再說了,哭為什麼要讓你看見啊。」
解昭:「眼淚會讓魔藥失效。」
而麗莎一直維持著成年人的形態。
葛薇愣了愣,似乎隱約意識到了解昭話里的意思,但還是反駁道:「這……說不定是她每哭一次,格雷特就給她重新餵一次魔藥再變回大人唄,補魔嘛,這有什麼的。」
林雪宜突然開口,輕輕說道:「可是,昨天我們在地下室找到那些孩子的時候,他們都在啃食各自父母的軀體,卻好像沒有一個再能變回成年人的形態啊。」
葛薇張著嘴,說不上來了。
這些線索似乎都在暗示,令孩童迅速成長的魔藥糖果,是一次性的。
一旦因流淚而失效,就再也沒有補魔的餘地。
「可,可是她……」葛薇說,「她,她看起來明明……」
人畜無害是吧。
解昭扯了扯嘴角,心說當初在林中小屋拜訪格雷特時候,她也是這麼人畜無害。
「對啊,」郝大爺一直不太跟得上隊友的思路,這時候卻機敏了起來,插嘴道:「如果麗莎也是壞的,她為什麼要跟其他人作對,反過頭來幫助我們查到真相呢?」
「麗莎·布魯斯特小姐說過這麼一句話。」
遲衍頓了頓,接著說道:「她說,漢塞爾與格雷特之所以不服用魔藥,是因為英雄如果失蹤會引起轟動,到時候會有更多的督察員過來調查。」
郝大爺摸著鼻子搖搖頭,沒明白。
解昭:「英雄失蹤會引起騷動,督察員集體失蹤……當然也會。」
想想吧,如果昨天那些孩子們追捕成功了會怎麼樣?
他們幾個人會被做成人體糖果,藏在地下室等待享用。
對外界來說,就是一批負責孩童調查失蹤案的督察員突然間信訊全無,集體蒸發。
治安官必然不會袖手不管,而是派更多的督察員前來甘茲羅斯查看情況,搞不好還會親自出馬。
麻煩無窮。
「她預料到了這一點。」遲衍點點頭,看中解昭,說:「所以,她選擇了對自己最有利的那一項:瞞著其他同伴,主動幫助我們查清楚案情。」
眾人都愣住了。
什麼意思?
難道她早就預料到同伴們臨時編織的謊言和看似溫馨的小鎮氛圍,瞞不過一批又一批督察員的眼睛,甘茲羅斯小鎮的恐怖秘密無法長久維持,終有一天會暴露在太陽光下。
還是說,她對未來懷有著與其他同伴截然不同的期待?
——如果新媽媽和弟弟不在就好了,如果爸爸還像從前一樣,只愛我一個人就好了。
——我不想殺了他,我想他只愛我。
——我還在等他回心轉意呢。
女孩選擇拋棄同伴,成為告密者。
同時也是唯一的倖存者。
同伴們已全部變成臃腫的氣球飛上天空,或生或死都無所謂,反正沒有人再會泄露她的秘密。
從今以後,她的爸爸會把她當成唯一的親人和救命恩人來愛戴,治安官會褒獎她揭露罪惡的勇敢行為。
就像當初褒獎格雷特與漢塞爾那樣。
她將成為新的英雄被廣為流傳。
就結果來看,麗莎獲得了所有她夢寐以求的東西。
解昭微眯起眼,目光落在比街道盡頭還要遠一些的地方,腦海中浮出那個穿著白裙、紅髮褐瞳的女孩。
同樣繼母幼弟,同樣對外宣稱「我可憐的親人們葬身於森林裡的狼群」,同樣笑起來甜美可愛,天真無邪。
她們何其相似。
麗莎·布魯斯特是另一個格雷特嗎?
就算是,她也是更聰明的那一個。
眾人陷入沉默,感覺背後竄起涼絲絲的寒意,剛剛的溫馨氣氛蕩然無存。
她,他,他們。
……明明還是孩子。
解昭垂眸凝視著懷中的繡球花束。
等等,紫繡球花的花語是什麼來著?
似乎是——
團聚,幸福,家庭美滿。